用过晚饭,迟肆懒散地倒在床榻上无所事事,蓦地听到一阵轻柔敲门声。
他心念一动,急忙直起身正襟危坐,愉悦的心情抑制不住,在那句充满笑意的“进来”声中显露无疑。
齐季推门而入,随即插上门栓,低声道:“谢观河被人盯上了。”
他一旦认了点真,锋芒尽敛的眼眸便会浮现几分凌戾杀机。
“如今天下皆知道藏在谢观河身上。他被人盯上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老四,你现在仍是打算蹚这趟浑水?”
“怎么突然这么问?”迟肆漫不经心地露出一点诧异,“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吗?”
“我本以为不过一些绿林莽夫,以谢观河的本事不至于出事。然而现在,”齐季一顿,眸色深沉了几分,“他们出手了。”xǐυmь.℃òm
“他们?”
“按那些名门正派的说法,叫做邪魔外道吧。”齐季轻嗤,对正邪之分似有不屑。
他所在的组织,也是那群“邪魔外道”中的一份。
凛锐笑意又随即收起:“我没见到人,不知道是哪一派的。但他下毒和跟踪的手法,不留一点痕迹让人无处可寻,恐不好对付。”
“不知他们是对道藏有兴趣,还是只想浑水摸鱼,杀了谢观河给正道武林找点事。这些人,比你以往接待的客人要麻烦得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么简单的道理迟肆不会不懂。
“而且最初按我的设想,路上不做停留,三天就可到达摧雷山庄,”
他无奈看了眼迟肆这个每日要赖床大半天,严重阻碍行程的拖累,“如今我们走得这么慢,给了他们大把时间在路上设下埋伏……”
“前方道路,恐怕已布满了陷阱。”
“可我得去武林大会上把散布谣言的人揪出来。”迟肆依旧笑得张扬肆意,丝毫没把前行路上的危险放在眼里。
“你可以单独上路,和谢观河在摧雷山庄汇合。没必要非得与他同行。”
没有道藏在身的迟肆只是个无名小卒,那些江湖人不屑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这一路我吃得好喝得好,都是谢观河出的银子。要是不和他同行,盘缠不是还得我自己出?”
迟肆语出惊人,齐季竟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响才叹了口气:“老四,你若是担心他一人应付不过来……”
“放心吧。就那点不入流的小手段,根本伤不到我。”微扬的嘴角,挂满笑意轻狂。
见对方眉头微微蹙起眼露微光,他急忙严正解释:“我不是轻敌,我是真厉害,他们伤不了我。”
“再说,”一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迟肆止不住地眉欢眼笑,连话音都带着甜腻,“不是还有你帮我看着吗。”
料想他不会扔下谢观河一走了之,齐季也不再多劝,只低叹一声,扔给对方一枚药丸。
“把这吃了,若是没防住着了道,也不至于即刻毙命。”
迟肆心花怒放一口吞下,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你对谢观河怎么看?”
虽不知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齐季如实答道:“逢山村中你也看到了,他不忍伤害村民只一味防御,还没使出三成功力。”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和传闻并无二致,名副其实。”
“具体点。”
“光明磊落正气凛然?”齐季眉眼微弯,“他自己不苟言笑,对别人却并不严苛,你瞧他对谢观柏,放任到有些放纵。”
世人大多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真正能做到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真君子能有几个?
“还,有,呢?”
还有?
齐季苦苦思索了半刻:“心思沉稳,心细如发?”
齐季有意接近谢观河,想套取一些情报,这一点迟肆十分清楚。
然而对方口中全是赞美之词,他听入耳中,不知为何心中又莫名生出几许烦闷,一团软棉又把心口堵了个结实。
“还,有,呢?”心中阴郁,话也说得近乎咬牙切齿,“就没点儿缺点?”
“……”齐季沉默了须臾,嘴角轻微扬起,带着一缕让人心生寒凉的半笑不笑:“心慈手软姑息优柔,难成大事。”
谢观河心怀恻隐,这不是缺点,而是高风亮节的谦谦君子心。
只是在生于黑暗隐于黑暗的影子眼中,仁慈善良,是最为致命的缺点。
知晓谢观河并未入得了齐季的眼,迟肆胸口压着的烦闷瞬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心绪又飘然荡漾了起来。
他想拉着人聊会天,正打算无话找话,却听得对方道:“天色不早,你早点休息。”
风华尽染的眼眸中全是戏弄的调笑:“希望明天咱们迟大姑娘能早点起来,别梳妆打扮那么久,大家也好早点上路。”
***
第二日,艳姿倾世的迟大姑娘,依旧雷打不动睡到午时。
这懒病连带传染给了谢观柏。
两人一人撑懒腰,一人揉眼眶,在楼梯口遇见,心领神会相视一笑,一幅哥两好的姿态大摇大摆下了楼。
齐季和谢观河长桌对坐,见他俩这幅尊荣,不约而同一句“见笑”,所有无奈尽在不言。
迟肆今日换了一身牙白短衫,虽是素色粗布,却衬得他如画眉目更显艳色张扬。
“今儿这一身,还打扮得挺漂亮。”齐季细长手指轻敲桌面,戏谑调笑。
迟肆笑中带痞:“我老家几句俗话,布衣得暖尤胜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他又指了指桌上饭菜:“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1)
随后往条凳上一坐,翘起长腿:“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2)
他看了眼齐季,倏然之间想到下一句,只觉耳根一下子涌出滚烫,那句“夜晚妻子话灯前”浮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齐季轻笑:“这话说得,像是河边钓鱼的老叟。”
“不过,”他忽然生出了点感慨,“能过上这样的悠闲日子倒也不错。”
谢观河点头附和:“若是天下万民都能如此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实乃家国幸事。”
几人吃过午饭,终于能够继续上路。
哪知才骑行了一个时辰不到,又遇到了变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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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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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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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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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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