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夏末,正午日头依旧毒辣。庙前空地没有一点阴凉处,烈日当空晒得人异常难受。
谢观柏早已汗流浃背,他养气功夫远不如师兄和齐季,又一次逮着迟肆抱怨不休。
“这都站了大半天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得上我们。”
“热死我了,这里连水都喝不上一口。”
“诶,迟肆,你不热吗?”
迟肆眉眼飞扬,像一朵娇花在太阳底下开得正欢,闻言道:“不热啊。太阳晒着不挺舒服吗?”
若不是地方不合适,在外躺着有伤大雅,他还想躺在阳光下,再补上今日没睡够的一觉。
见谢观柏瞠目结舌看着自己,他转头看向齐季,又环视周围。
齐季神色淡然,除了额间极其微小的细汗,很难看出别的什么。
但周围百姓也有不少人和谢观柏一样燥热难当不断抱怨,甚至还有一些富贵人家撑起了伞打起了扇子。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天确实热。
“你要不去那边的树荫下休息一会,这里由我来排着。”他目指古庙周遭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问向齐季。
齐季似笑非笑看着他,似乎觉得自己被对方看轻。
谢观柏却是精神一震,眼里漏了如获大赦的辉光:“那我去那边坐会了啊。”
谢观河无奈瞥了他一眼。习武之人夏练三伏,本不该如此娇气,却又不忍出口叱责。
又排了大半个时辰,总算轮到他们。
此时谢观柏已经躺在树荫下打起了盹。
“不用叫醒他。”谢观河轻轻叹气,“让二位见笑了。”
这位师弟此次随他一同下山,入世历练只为增长见闻,遇事实则帮不上什么忙。
“观柏赤子之心,实属难得。”齐季笑答。
这是在拐弯抹角取笑谢观柏像小孩?
迟肆平日就喜欢逗弄谢观柏,此时也不甚在意,甚至打算等会出来后编个庙里阴森恐怖的鬼故事来吓唬他。
三人抬脚准备入庙,却被门口一人叫住。
“等等,一个一个的进。”
这人穿着普通农服,想必是主动前来帮忙守庙的热心村民。
谢观河不解:“为何?”
“咱们这儿的上仙是真神,不是外头那些打着神仙名号坑蒙拐骗的。你们有什么愿望,好好地告诉上仙,只要心诚,上仙都会帮你们实现。”ωωω.χΙυΜЬ.Cǒm
“外面那些庙,一窝蜂的人跑到神像面前你一句我一句,你说神仙们是听谁的?难不成还要比谁嗓门大吗?”
“那他们呢?”齐季扬着下巴,目指刚从庙里出来的几个男女老少。
“他们是一家人。为了家中长子高中,一同前来上香。”村民解释,“同一个愿望可以一起说。”
“我们的愿望也是一样的。”迟肆随口道,“我们一同前来,想学习仙法。”
这个借口昨天就说过一次,守门的村民对他惊艳的长相印象深刻,一见到他就想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道进去吧。不过上仙从来不收徒。”村民又细看了他们几眼,“要是等会被拒,你们……你们多求几次试试。”
迟肆和齐季都有着惊世之貌,谢观河也是仪表堂堂。
村民觉得,上仙若是收下这几个相貌不凡的弟子,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山村古庙内里不怎么宽敞,过于浓厚的香灰烟火久散不去,味道烈得有些呛鼻。
庙中原本供奉的神像被拆走,也没为新的真神塑一座金身,供台上空荡一片。
迟肆扫视了一圈,径直朝后庙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道士倏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他去路。
道士看上去年岁不小,眼角皱纹细密如网,但目漏精光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穿着一身似乎和他年岁相差无几的老旧道袍,却一点不显贫穷脏乱,反有岁月沉淀出的浑厚庄严,彰显出仙风道骨的气势飘然。
老道的三角眼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拜师学艺?上仙不收徒弟,去前殿请三炷香再过来,由本道传授你们修仙功法。”
“我们来自京城,有重要的事要和神仙商议。”齐季把京城两字咬得很重,暗示意味明显。
那些在偏远郡县骗出一点名气的游方道士,大多都幻想着能在宫中谋得一份职位。
不知是看出对方不怀好意的试探,还是假神仙的确志不在此,老道稳若磐石:“上仙不见外人。三位请回吧。”
谢观河向着老道拱手一礼:“我们想……”
“我们慕名而来,想亲眼见神仙一面。”迟肆抢了谢观河的话,微扬的嘴角带着一股油腔滑调的痞气,“就不能通融通融?”
“你……”老道身形一顿,尖刻锐利的目光移到迟肆脸上,仔细打量起他来。
过了几息,他抚上亮如银丝的胡子:“我不知上仙旨意,不敢擅自做主。这样吧,你们先回客栈等着,待我问明上仙,再找人通知你们。”
他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硬如磐石的态度却已软化了许多。
“得等多久?我们另有急事,不能在村里耽搁太久。”迟肆同他讨价还价,“再说,客栈也没我们住的地方。”
老道面露迟疑之色,又端详了他片刻:“你先去客栈小坐,我即刻就去面见上仙,应当要不了一个时辰。”
齐季朝迟肆使了个眼色,迟肆会意,朝老道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行告辞。”
说罢,利落转身离开了古庙。
“感觉到了吗?”出了庙门,齐季轻嗤:“后庙里根本没人。”
山村老庙本就不大,若是还有人在里面,以他的深厚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一点气息。
谢观河点头:“里面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位老道士。”
什么上仙不见外人,那是因为根本没人。
所有一切都是老道士自编自演。
三人几步走到树林边,叫醒正在打盹的谢观柏。
他似乎正在做梦,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醒时,睡意恍惚中大概还处于梦境和现世的夹缝,半眯半睁的惺忪睡眼见了迟肆便道:“诶,迟肆,第四句我忘了,你再说一遍。”
迟肆:“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谢观柏一愣。
呆立了须臾,瞬间反应过来方才的窘态,恼羞成怒双颊冒烟。
“迟肆你混蛋!”
谢观河轻咳两声,阻止两人的玩闹:“走吧。”
“啊?”谢观柏又是一愣,“那神仙……”
看到迟肆脸上流里流气的痞笑,瞬时明白自己错过了,更是又羞又恼:“迟肆你怎么不叫醒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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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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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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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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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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