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妩愣了愣,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在跟本初公开战以前,解决掉不稳定因素玄德公,这是迟早的事。你们什么时候动身,我要给你准备些什么?”
郭嘉顿住话头,转看向蔡妩,诧异地挑挑眉:他总觉得这回蔡妩对这事的反应似乎太平常了些,搁以往,听说他要随军,她虽说不上会寝食难安一阵,但至少也得别别扭扭焦虑一段时间。
蔡妩瞟他一眼,故作轻松地解释道:“别这么看着我。留守军属这事儿,当一次两次不习惯,当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郭嘉貌似失落地叹了口气,抱着膀子满是沮丧地跟蔡妩控诉:“夫人,你都不关心我了。”
“我怎么不关心了?”蔡妩很不服气地反问:郭嘉这话说的真欠揍,她都想抽他!
郭嘉笑眯着眼睛,完全无视蔡妩喷火地眼神:“你都没有问我会不会随军?”
“……呃?”蔡妩怔了怔,眨巴眨巴眼,看着郭嘉,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这次不随军吗?”
郭嘉揽过蔡妩肩膀,眉开眼笑地跟她说:“主公这次点了公达和文和,有他们在,刘玄德的徐州肯定守不住。你夫君我身体羸弱,不宜远行,还是在许都呆着的好!”
蔡妩皱皱眉,不甚相信地看着郭嘉,她别的不敢说,对自己老公还算是有了解的。这人劳碌命的紧,搁几千年以后就是德艺双馨加工作狂的优秀员工。她才不信,无缘无故郭嘉会忽然脑抽犯懒,偷闲不跟着去徐州呢。
郭嘉眼瞅着蔡妩那表情就知道她没听心里去,只好指着她满是哀怨地嘀咕:“你就真的不想让我留在许都陪着你了?荥儿那小子现在记人可还是记得乱七八糟的呢,我要是一走两三个月,是不是回来以后,还得重新让他认爹?这买卖做得忒亏本,我不去,反正就算不去,主公也肯定拿下徐州。”
蔡妩闻言绞了绞帕子,思考片刻后,探着身子问郭嘉:“当真只是因为这些?没有别的了?”
蔡妩说着偏偏头,小小声地问郭嘉:“是不是你觉得自己风头太盛了?算宛城、讨袁术、战吕布,桩桩件件,好像都有你的影子,你确定你只是想偷懒歇歇,不是觉得会遭人疑忌,要避嫌了?”
郭嘉挑挑眉,一手抚上蔡妩头发,一手牵着蔡妩的手,把它置于自己心口之上,声音柔和地跟蔡妩说:“是,有这些避风头的缘由。但却不全是这些,主要是:阿媚,我不想下次回来,荥儿在问我:你是谁呀?至少,我得让你们知道,这里装的并不全都是经史甲兵,它还有咱们这个家……”
许都的兵马果然如郭嘉所说,在第二天就开拔赶赴了徐州,随行的军师谋臣里,有荀攸,程昱,贾诩等人。临行前,曹孟德很是郁闷地抓着郭嘉,以一种很无奈地口气交代:“不去便不去吧。留在许都也好,至少能和文若有个帮衬。”只是说着话时,不止他自己表情飘忽,连他身边曹昂,夏侯惇都露着“您真的指望他给帮衬,不是指望他添乱的?”不以为然状。
郭嘉很坚定地摇着头,指指曹孟德身后一溜人:“主公带走了这么些人?少嘉一个,无碍的。”
曹孟德轻声叹了口气,拍拍郭嘉肩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上马,点将出城。
他身后随着的曹昂看着他有些惆怅的表情不解地问:“父亲若是想让先生随军,何不下一道军令呢?”
曹孟德摇摇头,看着自己儿子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那个先生啊,心思太明透。什么时候能罔顾非议,挺身而出;什么时候要玩世不恭,偷奸耍滑,他脑子里清楚的很。昂儿,你以后用人,若是也能碰到如你奉孝叔父这般的,必要尊之重之。且不可因为外议,埋没冷落了这类人。”xiumb.com
曹昂点点头,很是恭敬地记下曹孟德教诲,然后又趁着行军地空当回头司马懿,再瞟了瞟许都方向,心里暗自对比了一下:啧,这俩不是一路的。要仲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恐怕他还得有一段相当长的压榨之路要走。
而在许都军出发一个月后,曹孟德与刘备交兵下邳时,河北细作忽然传信许都说:谋士许攸向袁绍进谏,要他趁曹孟德攻打刘备之际,举兵攻袭许都,迎皇帝刘协至邺城。
许都荀彧跟郭嘉瞅着情报,不敢怠慢,各自回去差人把军策送往前线,只是这送的内容比较诡异。荀彧是及其务实地把情报送到了曹孟德手里,并且跟曹孟德痛陈利弊,分析结论:若是拿不下刘玄德,将来北有袁绍,东有刘备,西南有刘表,东南有孙策,主公四面环敌,恐怕比之回师许都更被动。
曹孟德满是纠结地瞅着荀彧的信,心里矛盾异常,即想听从荀彧意见,不撤兵回师,继续跟刘备死磕,又怕自己跟刘备磕架的当口,袁绍那头乘虚而入,袭击许都。虽然这回郭嘉阴差阳错待在许都后方,按理这人一个就可挡几万精兵,但是对着即将到来的袁绍大军,曹孟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疏漏懈怠的。
就在曹孟德发愁地捋胡子的时候,外头又有汇报:“报,主公,流星快马送许都郭奉孝先生信函。”
曹孟德眼一亮,说了句“速速拿来”后,也不等人递,自己就先撕开看了。结果看完,曹孟德就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一众将领被他笑的一头雾水:主公这是怎么了?刚还是愁眉不展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朗声大笑了?奉孝给主公逗闷子了?
笑完,曹孟德很善解人意地把荀彧那封汇报细作情报的信递了出去,然后满意地看着一众人跟他当初一样变了脸色。紧接着又把荀彧分析利弊的那封信递出,就开始瞅着表情各异的属下心里暗爽。最后放轻松玩够了的司空大人才把郭嘉那除去抬头和落款只有几个字的信送到众人面前,捋着胡子笑模笑样地说:“诸公无需担忧,明日继续攻城即可。”
一众将领看着那封只写了:“袁绍幼子抱恙”六个大字的信函,表情止不住地抽搐,心里更是对这写信的主小声地抱怨:谋臣家办事就是爱弄玄虚!你说你跟文若你们俩吓我们一跳有什么好处不成?先是一惊,再来句安抚,完事了还给封一句话的信!“袁绍幼子抱恙”?你直说“袁绍来不了了”会怎样啊?真是的,留许都远远的也不让人省心,照样要变着法儿整我们一顿!哼,等回去再找你算惊吓之帐!
许都武将们愤愤不平地瞪着信,心里各自琢磨着回去以后到庆功宴上该怎么报复下郭嘉呢。而他们琢磨的报复事件的主角,这会儿在许都似乎也不太舒坦。
估计是将领们怨气太重,就在他们各种腹诽的时候,郭嘉他们家居然又迎来了那位曾经闹腾的许都鸡飞狗跳,把曹孟德气的七窍生烟地老道士:左慈,左元放!
左慈这次来破天荒是走正门稳稳当当步入的,只是他走过以后,军师祭酒府守门的侍卫统统东倒西歪,昏做一团了。而等他步入厅里,见到蔡妩,问蔡妩要吃食的时候,左慈身后已经倒下数不清地下人奴婢了。
蔡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老神棍,眼睛眨了眨,确认这是活物,是真的以后,豁然起身,抓着左慈就往外走:“你怎么现在来许都了?你不知道许都对你通缉着呢?”
左慈眨眨眼,捋着胡子老神在在点头:“老道儿当然知道。可曹孟德那老小子不是不在许都吗?我待你府里,谁还敢把我抓了去不成?”
蔡妩噎了噎,等着左慈气咻咻地斥道:“那你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睛的下人贪图钱财,偷偷到典军校尉营把你告发了怎么办?”
左慈无所谓地摆摆手:“告发就告发吧。虽他们告去。反正他们又抓不着老道儿。”
“你……”
“哎呀,媚丫头,你才多大?怎么啰里啰嗦的?有酒吗?老道儿想喝你酿的酒了。”
蔡妩狠瞪了他一眼,刚想回他一句:“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听左慈声音忽然低沉下去:“老夫要祭奠个故人,有的话,拿出来吧。最好是葡萄酿。你亲手酿的。”
蔡妩眨了眨眼,看着这样的左慈有些担忧:“哎,你没事儿吧?”
左慈挥挥手,袖子一甩:“你不给,我可自己去酒窖取了。”说完左慈就很门儿清地出门往酒窖方向走。蔡妩也顾不上其他,跟在他身后颠颠儿地也往酒窖赶:她倒不是怕左慈拿酒喝酒,哪怕左慈真的把一窖藏的东西都糟蹋了,她也不算心疼,最多到时候被郭嘉说两句败家。她主要觉得今天左慈状态不太对头,他居然抽风没那么明显了,也没有刚来即怪腔怪调地叫郭荥,更是让人担忧地说了句祭奠故人。
蔡妩现在还不知道他要祭奠的这位是谁,但她隐隐觉得可能他说的这个,她认识,说不定还有交情。
果然,等到了酒窖以后,左慈一矮身子进了小门,不一会抱着一坛葡萄酿出来,他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酒窖里的郭嘉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走出小门。只是他眼睛却直勾勾停留在左慈臂弯那坛酒上,完全无视了蔡妩那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的目光。
左老道直接无视掉瞪人和被瞪的两人,一把拍开封口,酒坛一倾,“哗哗”地美酒随着流到地上,看的郭嘉肉疼心疼。
左慈全然没有注意,蔡妩更是被他举止搞的一懵。然后她就听他以一种少见的正经语气说道:“求仁得仁,于老道儿,一路走好。”
蔡妩闻言心头一下子就翻上一股酸涩:看,当年他果然不是不在乎荥儿脱口而出的那些小细节的,他只是当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谁家父亲能真正对自己儿子见面不相识的现象无动于衷呢?郭嘉不是铁石心肠,他怎么可能对那些一点不介意呢?
蔡妩合了合眼睛,缓了缓有些发酸的眼眶,顺着郭嘉动作伏在郭嘉怀里,一手攀上郭嘉脖子,一手由郭嘉拉着停在他心口:“是,我知道……奉孝,我知道……。”
郭嘉眨了眨眼,手臂微微收紧,扣住蔡妩腰际,却听蔡妩没头没脑地轻轻出言:“奉孝,曹公的大军何时出发?”
郭嘉轻声回道:“明天。”
蔡妩当即愣住,抬起身子看着郭嘉有些犯傻:“怎么这么快?你当真不去了?”
郭嘉点点头:“当真不去了,在许都……陪着你们。”
蔡妩抿了抿嘴,看着郭嘉好一会儿,忽然右臂一勾,拉上郭嘉脖颈,在郭嘉俯身之际踮起脚,在他眉心落了一个极轻极淡,不带丝毫情欲的吻:
“奉孝,只此一次。此次后,君以碧血丹心酬家国,蔡妩以毕生韶华尽酬君。”
郭嘉闪了闪眼睛,沉默无声地搂紧了怀中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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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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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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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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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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