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先点了点头,后又摇摇头,接着以稳重低悦地嗓音说:“国丈,还漏算了一人。”
“漏算?”伏完凝眉思索了片刻,似乎没发现自己漏算何人,只好拱起手对这年轻人道:“还请先生明示。”
“荀彧,荀文若。”年轻人抬起头,缓缓吐出五个字。
伏完眉头一皱,迟疑道:“这恐怕不妥吧?荀文若出身显贵,对陛下颇为尊敬。且观其平日言行,未有失礼之处,也算是个汉室忠良。贸贸然对他下手,未免太过……”
年轻人摇摇头:“贸然处一汉室忠良,确实有失公允。亮之本意也并非是杀之后快。”
“那先生的意思是……”
“软禁荀彧于皇城。”
伏完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赞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软禁他,既可以保全他性命,又可以防止他向前线曹孟德通报此事。此计甚妙!”
诸葛亮笑了笑,开口轻轻地补充点拨道:“尚书令印可调羽林卫与禁卫军。”
伏完了悟地点点头,转看向诸葛亮及其与诸位诚心而叹:“自高祖斩白蛇起义,到如今四百余载。桓、灵之后,国祚衰微,奸臣当道。天子欲奋发图强,中兴汉室,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思及此间,陛下莫不郁结于心,悲痛难掩。今番诸位义士齐聚于此,莫不是为国为君。若此役可成,诸位皆可位列功臣阁。若此役失败,诸公……”m.χIùmЬ.CǒM
“国丈,休要提那些丧气话。如今曹贼大军在外,我等已联合西北韩遂、马腾,京畿之中也已经部署完毕。邺城那里,不过一群妇孺而已,便是留守的华歆、曹植也多为文人。夏侯惇虽然悍勇,但他也不是三头六臂,怎么可能许都、邺城、西北完全看顾?如此良机,赐予我等,岂不是天要亡曹?”耿纪身边的王必一听伏完要讲失败的后果,赶紧霹雳巴拉把有利形势分析了一下。
伏完看了他一眼,没在说话,只是默默地朝在座的诸位躬身施了一礼:他没告诉他们,西北那里,其实只有韩遂响应了他的书信。至于马腾?他最得意的儿子还在前线跟着曹孟德打仗呢,他怎么可能会同意他们的事?轲比能的话,原本他们是对他抱有很大希望,甚至就连诸葛孔明都断言如果中原有乱,轲比能必然趁势而起,挥师南下。可是使者出发近一个月却丝毫等来他的回复,恐怕已经是……拒绝居多。不过就算这样,他依旧觉得只凭借许都的部署和他身边这个年轻的后生一样可以完成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曹孟德一日不死,天子就一日难安!
这日密议后的第二天,尚书令荀彧刚刚下马,正要入中书台府衙,就被一个脚步匆匆的小黄门给叫住。
荀彧正纳闷怎么回事呢,小黄门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封黄绢,低声道:“陛下密诏。荀彧接旨。”
荀彧心头一凛,正要下跪接旨,就被小黄门一把架住:“荀令君且住。咱家来前,陛下专门嘱咐,荀令君可以不需下跪,先看密诏上,然后速速依诏行事。”
荀彧闻言也不敢多做耽误,手接了黄绢,展开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黄绢赫然写着:“曹氏密谋造反,速来宫中!”
荀彧“唰”的一把合上黄绢,低咒了一声:“胡说八道!”但是人却不敢有片刻迟疑,把密诏往怀里一揣,翻身上马,又急忙忙向着皇宫方向赶去。他这会儿想的很清楚:说曹氏造反这事绝对有猫腻。但是就因为有猫腻他才得去皇宫里看个究竟。他是总管整个后方的尚书令,他能不知道曹孟德的动向吗?曹孟德要是有谋反行为,他能在这安然不动吗?这到底是哪个混人在天子面前进了谗言,让天子如此猜忌重臣?
可是荀彧千想万想没想到,他火急火燎到了皇宫,刚进德阳殿,跪礼未成,就听一旁国丈伏完声音响起:“来人呀,把荀侍中请进御书房。这几日,陛下要与荀大人共商国事。”
荀彧豁然抬头,震惊地看着上首一言不发的刘协:“陛下……”
刘协视线下移,看看荀彧,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他遮掩下去:“素闻荀爱卿经纶满腹,学富五车,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向荀爱卿讨教。如今朕有意留爱卿在宫中多住几日,商议国事。爱卿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荀彧要是还不明白刘协要干什么,他恐怕就不是那么能得曹孟德重用十几年的荀文若了。
荀彧先是低头默然地盯了会儿地面,然后才扭头看向身周围上来的几个黄门官,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在黄门官要凑上前押送他时,一下闪开:“荀某自己会走。不劳常侍大驾。”
说完,荀彧就自己迈开步子,向御书房方向而去。只是这个风骨无限的人儿却在自己转身之际,微微打了个踉跄。路过门槛时,竟也把手搭在了门框上,像是无力再行一般。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却像一瞬间到了古稀。背影苍凉孤寂,让上首的刘协有了一瞬间的疑惑:对于这个人,现在的情形,是不是杀了他比软禁他,更让他解脱?
十二月份是个让蔡妩一场忙碌的月份,她刚刚被华佗压着是把针灸弄完,就得着手忙活过年的事,加上孙蘅即将生产,蔡妩更是不敢有一刻放松。所以等她回过头,好不容易抽出点儿针扎的空闲,又想起了丁夫人之前跟她交代的,要她时不时去丞相府上的事。
蔡妩又得忙忙活活地往丞相府跑。赶巧了,她进府的这天正是从许都来的中书台军情书信往丞相府送的这天。一个邺城有头有脸,能说上话的夫人小姐们都扔下正在操持的家事,凑到丁夫人那里支楞着耳朵等待送信人的到来。
蔡妩带着杜蘅进去的时候,正赶上丁夫人在厅里笑眯眯地跟环夫人和卞夫人说着什么。见到蔡妩来,立刻抬头,笑指着蔡妩:“看看,看看,可是不能背后议论人吧?瞧瞧,咱们刚刚说起她,她人就来了。来来来,慧儇,快入座,快入座。等会儿听听前线的事。”
蔡妩听的一头雾水,眨着眼睛笑道:“诸位刚才在说我?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我可是不依的。”
环夫人对着蔡妩笑了笑才开口解释:“前几天收到冲儿派人从许都送的信。这孩子在信里净说自己在许都被他二哥欺负,正受委屈,受压榨呢。非要让他卞姐姐写信去说丕儿,让他高抬贵手,饶他一次。还说等他回来,肯定要往慧儇府上多跑两趟,好好尝尝慧儇做的点心,补偿补偿他这阵子的辛劳。”
蔡妩一听,立刻就笑眯了眼睛:曹冲这小子这回被曹孟德派到许都去了。就在他二哥手底下干活,算是跟着曹丕……呃……历练。可曹丕那性子多别扭啊!他就算知道自己六弟是实习生,他要求也一点儿没降低,甚至他对曹冲的要求比对其他人的还要严格苛刻。别人看卷宗要一炷香,曹丕就要求曹冲用一盏茶,而且一盏茶功夫还得整个卷宗整理出来。别人忙活完公务直接就可以回家放松,曹冲则不然。他还得被曹丕压着去许都各处巡查防务,稍有一点懈怠就会被他那阴沉脸的二哥不阴不阳地训斥一顿。
整个侍中衙门的人都看在眼里,觉得这是曹家二公子对六公子存心为难,刻意为之。一个个都曹冲晚风同情:其实六公子是因为太得丞相大人喜爱,所以被小心眼儿的二公子给嫉妒了吧。还有些人会悄悄地把曹冲拉到一旁,趁曹丕不在使着眼色地跟曹冲指点:“六公子呀,您现在且忍一忍,等到丞相他们回师,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曹冲倒是既不反驳,也不附和,只是露着标准的八齿笑,温和有礼地望着人家。而等到曹丕找来,问他这事的时候,他倒也不曾供出人家找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回过头来继续跟曹丕半死不活地装病,继续往家里写信,继续对卞夫人诉苦:姨娘耶,您可怜可怜冲儿吧,您好歹说说二哥吧!再这么下去,小六我不是在他手下都被冻成冰碴子就是被他压榨成人形肉干了!
只是曹冲传达的内容虽然是这样,但是遣词造句间却完全没有一点抱怨之词,而且意境还幽默隽永的很,看他写的家书,邺城这些夫人几乎能在脑海里放电影一样呈现出哥俩如何斗智斗勇的画面,全当一乐了。
蔡妩当然也知道这个事,还在最初的时候往许都递过信,勉励劝慰曹冲,结果这小子倒是混不吝的很,直接打蛇随棍上,给她来信说:婶母,冲儿在许都可努力可上进了,人都瘦了。我可想念您做的糕点了,等有时间了,我肯定要趁我二哥不注意,专门跑回去把吃您做的东西去。
那会儿蔡妩就断定:这小子什么事也没有!别看曹丕压榨他压榨的紧,可他倒像是完全没当回事。也亏得是他,要是换了曹家三公子,三公子对着这样的境遇恐怕早跳脚大骂,揪着曹丕领子对他大吼:少来这套!你就算是老子亲哥,老子也不伺候了!
环夫人的话落后,几个夫人笑呵呵的聊了会儿天,就听外头一个急匆匆地脚步往这里赶了过来:“许都中书台急报!”
话音落地,才有一个一身军人装扮的年轻人,神色惊慌地闯进厅里,引得厅中一干未嫁小姐惊叫出声,不及思量就赶紧起身,以帕掩面,跑到屏风之后。而造成骚乱的年轻人却浑然不觉,扬着手中丝绢对上首丁夫人惶急道:“许都急报!请魏国公夫人过目!”
“呈上来。”丁夫人面色一凛,坐直身子对下首肃然道。
她旁边的丫环不敢怠慢,赶紧把书信送到丁夫人手里。丁夫人展开看后,脸上瞬间就失去血色,人也往后踉跄了一步,一下倒在榻上,混了过去。厅里余下的几个夫人顿时慌神,有惊慌失措的,有叫人请大夫急救的,也有围到丁夫人跟前掐人中的。总之一个厅里顷刻间就乱成了一团,只有蔡妩跟环夫人皱起眉头,眼明手快地捡起被丁夫人掉在地上的丝绢,而另一边卞夫人已经出面,稳定大局。
蔡妩跟环夫人凑在一处,先把书信展开,只略微一扫,就觉得浑身想被泼了一桶冰水一样,从头到脚冷成一片。
只见荀彧在丝绢上写道:“明公惜败赤壁。其所领军马,十去其七。是战,曹昂、曹彰、徐晃、张颌、高顺阵亡。张辽、曹洪、夏侯渊重伤。于禁、高览被俘。赵云、马超叛向。荀攸、贾诩,郭嘉下落不明,生死难料。,明公败走华容,为关羽所拦,恐已凶多吉少。许都局势未稳,魏公嗣位无归,请夫人速来许都,共商大事。”
蔡妩耳边“嗡”的一声炸响,然后就觉得自己眼前丝绢的字迹一个个变得模糊不清,脑袋也瞬间变得有千钧之重。脚下一软,一个不稳就栽在了环夫人怀里。
坏夫人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在看完整个信件后,她脸色简直比纸还白。脑海自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的乱作一团。
可这乱处却未停歇,就听外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大母,母亲!并州雍州塘报。”这话一落,一身官府的曹植就一脚踏入了门内,看着乱糟糟的厅内抿着嘴,微微皱起了眉,在看到卞夫人和已经舒醒的丁夫人以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植儿,拿来。”丁夫人刚醒,就听到了曹植的这句话,直接劈手从曹植手里夺了塘报。
可这塘报上的内容却更加让她绝望:并州急报:日前轲比能集合重兵,陈于我并州边境,厉兵秣马,恐有南侵战事。并州已做好兵马调度,奈何兵力不足,若所料成真,恐难以抵挡。
雍州急报:韩遂合兵七万,东过汾水。陈兵雍州边境。意图不轨。
这样的消息之下,若是还能有人真正做的住,那他肯定是修炼出了一幅超然物外的性情。丁夫人和在座的夫人们都很正常,自然不会做到雷打不动。所以,丁夫人在看完信后,立马站起身,操着还带颤音的口吻跟曹植说:“曹植,你速速派人去往夏侯将军(指夏侯惇)那里,向他禀明此事。让他寻机跟许都文若先生联络,速解西北之威。慧儇,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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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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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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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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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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