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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五猜对了一半,霍佐予确实利用十天功夫为他设了一个局,正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用他想要讹诈赵与莒的方法反击他。
那十日时间里,霍佐予先是在临安城寻了个惯设“水功德局”的相熟游手,许了他两百贯,又将孙五家财大大吹嘘了番。那游手觉得无甚风险,便去寻了个合适人家——这人家男人也是泼皮,自城外义庄里刨了具新埋的童尸,乘着霍佐予宴请孙五一伙之际,将童尸埋入孙五院后,因为孙五一伙都酩酊大睡,竟无人知晓。
这厢埋尸,那厢却在报官,只道是元夕看灯时被拐了孩子,有人识得拐人者是绍兴府山阴县三柳桥孙五,霍佐予早就打通了关节的,这边公文一至绍兴府,那边刑曹掾便领着捕快来三柳桥。捕快中虽说也有与孙五相善的,但因事发突然,哪里来得及通风报信,更何况孙五结交的不过是肉朋酒友,有肉有酒才是兄弟,如今看他事发难以扳回,谁还念着与他的交情。
孙五被塞进狱中,没两日便“畏罪自尽”,一干同党,尽数流徒。那些自他庄中搜出的孩童,则由官府妥善发落,至于孙五的家当,一部分罚没赔给了“苦主”,另一部分则归了官府,至于其中落入公库者有几何,却只有老天才知晓了。
媒子段十七妹安分了好些时日,再不敢往欧铁匠家走,欧铁匠依旧是闷闷着不吭声,只是偶尔见着赵与莒时,眼神里透着股敬畏。他家大儿子寻了左近一户人家女儿定下亲事,赵与莒得知后还送了一份厚礼。
孙五不知道的是,霍佐予布置好一切之后,便不怕他能脱身,那日他去寻霍佐予不着,倒不是霍佐予有意避开他,而真是去行在办事。
他是去请京城的首饰匠人费沸来郁樟山庄的。
赵与莒说的那种新奇的计时器,霍佐予并未当作虚言,极是放在心上,布置好对付孙五之事后,他便去京城寻能工巧匠。费沸倒不是他的首选,只是连碰着几次壁之后,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在孙五“自尽”当日,他与费沸一起回到绍兴府,同行的还有费沸的两个徒弟。
在家中稍做停留,霍佐予便赶往郁樟山庄,霍重城自然也是跟着的。
“爹爹,有一事孩儿想不明白。”背着费沸师徒,霍重城对他父亲道:“听爹爹说那日孙五许下爹爹重利,阿莒说的干股还不见踪影,孙五说的重利却近在眼前,当时爹爹真一点也不动心?”Χiυmъ.cοΜ
霍佐予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般说老子的?”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爹爹岂是无利早起的蠢汉?”霍重城嘿嘿笑着,他与父亲极是随便,倒是宋人中的异类。
“若说不动心确是诓人的。”霍佐予摇了摇头:“不过我瞧那孙五飞扬跋扈,这些年来人人怕他,他做事已是不如早年精细,迟早会出纰漏。阿莒则不然,我问他是忍隐一时还是斩草除根,他没多思索便选了斩草除根——他心思慎密果决,若是真得罪了他,定然会被他记恨一辈子。宁欺白头莫欺少,为父自然是选了阿莒这一边。何况他还与你是挚友,若不是他,你如今只怕还要隔三岔五溜进柜房里关扑!”
霍重城有些尴尬地笑笑:“若非阿莒点醒,我自家都不知自己是何等狼狈。”
“正是如此。”霍佐予看了自家独子一眼,心中叹息了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未曾说出,那孙五为设局,竟然想将霍重城也牵连进去,霍佐予自家虽算不得好人,却不想独子也走上这条路,更不希望霍重城成为孙五那般的游手。
“这位费匠人手艺如何?”见父亲果真不愿意提起那件事情,霍重城是个俐伶性子,便转了话题,向费沸呶了呶嘴。
霍佐予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虽是聪明,却让他觉得轻佻,当不得赵与莒那般老成稳重。
闻说霍佐予、霍重城父子领着匠人来了,赵与莒喜出望外,与老管一起亲自到门前迎接。见到这位巧匠时,他微微一怔。
“这便是郁樟山庄的小主人和老管家,这便是行在名匠费先生(注1)。”对于赵与莒的神情,霍佐予父子甚至那费沸本人都不觉惊讶,原因无它,这位名匠费沸生的模样着实让人吃惊。他不唯生得手长过膝,而且微微佝偻,眼睛总是似醒非醒的模样,颧骨高耸嘴部尖出,走起路来一只脚还有些瘸拐。无论如何看,都不象是一位精明的巧匠,却象是一只大马猴儿。
“失礼了,请进,请进。”赵与莒不是以貌取人的轻薄儿,他向老管家施了个眼色,当着外人,总是老管家出面招呼,故此老管家在一愣之后,伸手将众人向院子里引。
“费先生是行在第一流的首饰匠,多少金铺都等着他的活儿,却是被愚叔给拐来的。”因为费沸外貌过于特殊,霍佐予免不了为其宣扬了几句。
“不敢。”费沸只是慢吞吞地说了两个字,他神情木讷,瞧不出究竟是真心不敢还是倨傲使然。赵与莒与老管家交换了一个眼色,费沸的手艺差些倒无妨,最要紧的还是他是否可靠。
“愚叔帮过费先生一个忙,故此与费先生有了交情。”霍佐予明白他的心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救命之恩。”费沸这次说了四个字,眼睛睁开了些,不再象是眯着眼打瞌睡了。
霍佐予既是这般说,那自然是绝对信得过这位费沸了。赵与莒点了点头,又向老管家使了个眼色,老管家起身告罪,匆匆走向后院,不一会儿,便陪着萧伯朗行出来。
“这位便是俺家义学先生萧学究。”赵喜介绍道。
众人再次见礼,萧伯朗早得了赵与莒交待,他自己对这新的计时之器也是极有兴趣的,自古以来,喜好杂学者无一不爱天文,而喜爱天文者又无一不对星相计时有兴趣。众人落座之后,只是略一客套,萧伯朗便直奔主题:“费先生可知水运仪象台?”
“不知。”费沸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注1:用先生这个称呼工匠,参考了《水浒传》中对金大坚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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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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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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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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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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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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