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并没在意王同的态度,而是很诚恳地解释说:“你说的对,我们的肉体也会死亡,虽然寿命比你们的长些,可与你们不同的是,我们的记忆可以传递,比如我死后,我的记忆会全部传递给我儿子,也就是说,我生命中的每个细节,每次经历,都会进入我儿子的记忆中,好像那些就是他本人的经历一样,这样的一来,我的肉体虽然死亡了,但某种意义上,我却在我儿子的身体里继续活着,就此而言,我才说,我们的生命形式与你们不同。”
经过那人这么一解释,我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而且他说的这些,和我们之前了解到的完全吻合,不过我们还真没从他说的这个角度思考过。
“你们的这种记忆传递,在传递给下一代的过程中,不是也会衰减一些吗?比如说,当你的记忆传到你重孙辈时,就会丢失掉一些,不如传给你儿子时那么多了。是这样吗?”这种记忆传递模式对我来说,太匪夷所思了,我一直都无法真正相信,既然遇到当事人,我当然不会放过求证和深入了解的机会。
那人先是吃了一惊,他好像没想到我们对这件事、已经有这么深的了解。他略一思索,好像在考虑是否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不过他终于还是决定告诉我们更多的信息:
“你说的没错,但那只是一种情况,我们那个村的记忆传递方式分为两类,一类就是你说的这种方式,我们可以称为‘衰减型’;另外还有一种传递方式,称为‘非衰减型’,顾名思义,‘非衰减型’的记忆传递过程中,不会丝有毫的衰减,记忆会完整地一代代传递、叠加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村里一些人、能清楚的记得从史前人类到现在经历的所有事情!”秦晴忍不住惊叹道。我们也都吃了一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惊人了。
那人先是点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大概是这样,但也不准确,这种记忆传递模式,是在遭受那次毁灭性的灾难前不久才开启的,因此我们村里最早的记忆,大概是从躲入地下开始的。”
原来是这样,我们之前的了解,果然不全面。
“那你属于那种“非衰减”的记忆传递模式吗?”王教授也有点吃惊地问。
这简直超乎我们想象的极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应该记得从史前人类躲入地下以来的全部经历,这种时间长度,可能是以亿年计!
那人却连忙摇摇头说:“我不是,我是属于‘衰减类’,虽然和你们相比,我记得年代仍然非常久远,久远到人类还未出现之前,可远没到我们的最早记忆阶段,我们村里只有几个人是这种‘非衰减’的记忆传递类型,而且这种人的体质更特殊。
还有一点,一旦离开我们这一带,即使是我们的后代,他们的记忆传递能力也会很快自动消失,因此,只有村子里的这些人,才能保持记忆的传递能力,这种机制应该是为了保密。
此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就是我们的传宗接代都是‘单传’的,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只能生一个儿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只能生一个,并且肯定会生一个,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会生两个,我想这是为了控制人口的整体数量。
正是这种原因,所以我们的体质都极好,也都很长寿,这就极大地提高了成活率,保证了这种‘单传’的成功率,维持了稳定的人口数量”,那人的这番话,让我们都惊的目瞪口呆,我们对那些村民的认识又深入了很多。他们这套方法简直像程序那般精密,这样一来,既可以保持稳定的人口数量,也可以防止由于人口过多、而导致的泄密风险的增加。
“如果你们生了女儿怎么办?”,秦晴忍不住问,“不会只生儿子、不生女儿吧?”
“当然会生女儿,不过女儿的后代,绝不会发生记忆传递现象,他们的体质也和一般人差不多,总而言之,我们这些与众不同的特点,只会传给儿子,而不会传给女儿的”。
我们以前只知道那个村子很诡异,而那个村子的村民也很神秘,但听那人说完这些后,我们还是感到异常的震撼。原来那些村民们不但体质特殊,他们延续后代的方式,居然也如此特别,而这一切,都好像有一种极其神秘的力量在背后操纵。
我忽然想到了那场奇怪的大雨——那种能够调动风雨的本领,就足够让人匪夷所思了,但在以亿计的时间长河里,能精确的控制人口数量,并且延续种族记忆的能力,就更加让人叹为观止。
这里为何如此怪异?而那些村民,又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呢?还有多少我们无法理解的神秘,等着我们慢慢破解?
大家原本以为我们对那个村庄、还有那些村民们,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可现在看来,我们简直如瞎子摸象一般,所知道的那些只是极少的片段。
郑旭、王教授、还有我、胡梦、秦晴、王同,全都沉浸在那人描述诡异与神秘中。
而在这段时间内,那人的气色和体力,又好了很多,即使不靠着枕头,他也能比较轻松的坐在床上了,看来这些人的自愈能力,确实强悍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强悍的生命力,才让他们‘单传’的传宗接代的模式,能保证足够的成活率,而不至于灭绝。
我忽然又想到了孔子——孔子之后的八代都是‘单传’,这样居然还能传承下来,确实算是个奇迹,因为古代的死亡率极高,如果在这八代中,有任何一代早夭,或者不能生育,那么孔子就会绝后了。
而那些村民们,应该是无数代都是‘单传’,只有让每个个体的生名力足够强,才能顺利繁衍下来。
大家都陷入了震惊和思索中,屋里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好大一会,郑旭忽然对那人轻轻地说了一句:“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那种比死亡还要可怕一千倍的感觉是什么了?”
那人一愣,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有点吃惊的看着郑旭,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真的明白了吗?那你说说看。”我们也感到有点吃惊,全都把目光投向郑旭。
郑旭稍微顿了一下,语气平静的说:“如果那些麻雀把那种咒语全部传递给你的话,你就会时时刻刻遭受到那种最可怕的、精神上的痛苦,即使你的肉体死掉了,但由于你的记忆,会全部传递给你的儿子,所以你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活着,仍然会继续接受那种煎熬,也就是说,这种最可怕的、精神上的煎熬,无法通过结束生命而结束。
也许过了一千代,经过记忆传递中足够的衰减,那种煎熬和痛苦才能稍稍减弱,所以,你才说那种境遇,会比死亡还要恐怖一千倍。”
听完郑旭的话,让我有点豁然开朗地感觉,郑旭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逻辑严密,有根有据,而且只有足够的想象力,才能得出这种答案,不过经郑旭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一股极其恐怖的感觉,从心底涌起来。
因为我忽然想到了那种在地宫里的感觉——那是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一万倍的感觉,好像自己飘荡在宇宙中,被那种让人发疯的、简直无法忍受的、永恒的寂寞包围着,自己却没有任何力量反抗,更没有办法终止。
我们在世间的一切苦难和痛苦,好像还可以用死亡终止,但那种最空虚、最孤独、最无助的状态,却永远不会结束,只能永远的被动接受。
在那种状态下,会忽然觉得,任何肉体的痛苦,和那种永恒的空虚感和孤独感相比,都算什么,因为肉体的痛苦,还能带给你存在感和时间感,让你有点盼头,你会想,大不了痛苦到死掉,肉体的痛苦也便会随之消失了,但那种让人发狂的空虚感和孤独感,却会永恒的存在下去,不增不减,不生不灭,并且让你躲无可躲,藏无所藏。ωωω.χΙυΜЬ.Cǒm
如果类似这种可怕的感觉,如果持续几万年,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况且那种麻雀咒语传递的信息,也许比我感受到的那种感觉,更可怕无数倍,难怪就像王教授说的那样,宁愿选择油烹、车裂、凌迟,也不愿意接受那种咒语的惩罚。
“你到底犯了什么样的戒律,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惩罚你?”,虽然是铭文领域的学者,但胡梦仍旧算是个心性单纯的女孩子,所以她问的问题都比较直接,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听完胡梦的这个问题后,我们有点担心,因为这个问题对那人来说,可能太直接,也太敏感了,恐怕他会拒绝回答。
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那人听完胡梦的问题后,并没立即拒绝,而是先长叹了一口气,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了句:“你们真的要听吗?我劝你们还是适可而止,对一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看那人的口气有点松动,我们精神一振,秦晴连忙说:“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不会轻易停止的,即使危险再大,我们也要坚持下去,况且我们也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比如,连你们记忆传递方式,我们不是也早已有所了解了吗?”
那人又稍微思考了一下,这才下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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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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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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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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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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