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啊,小伙子,昨天晚上玩得很开心吧?”
艾科拿着拐杖敲打光焊架,杰斯爬在架子上正摆弄焊枪,被艾科如此一问,手里打滑,险些从上面摔了下来。
“你……我……玩什么……我……我什么也……”
杰斯结结巴巴,支支吾吾,话说到一半,扭头避开了艾科,昨天晚上的经历只能用痛苦来形容。小黑屋里就两个人,阿浮罗躺在床上,他躺在地上,不知道趟了多长时间,听见阿浮罗招呼他上床睡觉,眼一闭开始假装打呼噜,可是闭上眼睛还是能看见阿浮罗倒在身下的景象……脸色微红,胸口一起一伏,衣领间露出一片光洁润滑的肌肤,肌肤上闪耀着几粒汗水……就像是魔障一样牵动着某根神经,被折磨得受不了了,到最后终于是找到一个法门,努力回忆可爱迷人的瑞恩少尉,不断的去回想和瑞恩交往时的点点滴滴,这才勉强松开心结睡了一小会。
艾科绕到杰斯身前,杰斯眼圈发黑,明显是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
“瞧你们昨晚折腾得……年轻人不愧是年轻人啊。”
“艾科先生,你不要提昨晚的事,好吗。”
“怎么啦,捡着便宜还卖乖……你瞧你,缺胳膊断腿的,能捡着这么大个便宜,你得感谢我,知道吗?”
艾科满脸坏笑,举起拐杖敲打杰斯脚上的车轮。
本是轻轻的一敲,杰斯却有些恼了。
“你说什么呢,艾科先生,我是清白的!”
杰斯猛地一吼,把艾科给吓了一跳,瞧这劲头倒不像是在刻意隐瞒。
“你什么也没干?”
“我就……我什么也没干。”
“你这个傻棒槌,别人把衣服都脱了,你还没看出来啊!”
“艾科先生,你要再埋汰我,我就罢工!”
杰斯扔下电焊枪,作势从光焊架上跳落。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艾科冲杰斯摆了摆了手,背转身,步履蹒跚的走向洞口,一面走一面叹气,“我要有强效解氧剂就好了,非得灌你们喝几口下去。”
艾科走出洞门,过了好一会也没见他进来,杰斯拾起电焊枪开始继续作业。
机甲脑袋和脖颈间的接口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焊接过后还须细细打磨……杰斯很喜欢就这么静静地待在工作室,没人打搅他,安心的做一个工人应该做的事,制作零件,检测性能,然后再把它们组装在一起,和各种各样的器械打交道,可以让他忘掉所有的烦恼。
敲、钻、焊、磨,做完整套工序,艾科还是没回来,老爷子很有可能是去长老洞府办事去了,杰斯没多想,回到小黑屋,一个人靠在床架上休息,刚眯上眼猛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快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册。经过整理之后,阿浮罗身上的纸页已经按照顺序装订成册,上等的蚕茧纸,触摸起来非常舒服,这么多年过去了,页面上竟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
油灯亮起,杰斯深吸一口气,轻轻翻开了整本书的第一页。
亲爱的帕帕先生:
谢谢你送给我这么好的笔记本
我期望,期望她能化作片片彩蝶
带着我的梦想高飞
卡捷琳娜
寥寥几句寄语,让人读后倍感温馨……阅读笔记本就像是在阅读一个人的人生,杰斯仿佛变成纸做的蝴蝶,紧随扉页上的寄语飞入了时光旋涡。
平成五十四年8月35日天气:阴
“我将用什么样的心态迎接接下来的日子呢?也许上帝是在眷顾我,实验室里总共有三十多名同事,在博比奇教授的带领下开发矩阵式防护系统,这里有我的学长,也有我的老师,他们全都是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前辈,和他们相比,我不过是一名资历尚浅的研究员而已,可皇家科学院偏偏就调派我去大山姆实验室报到。对此,心里除了忐忑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填充的情绪,我不是谦虚,而是流言确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未来的工作。就在昨天傍晚,波丝米娜小姐还在安慰我,她是这里少数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研究生,她告诉我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怀疑自己,应该尽可能去想一些美好的东西,尝试去幻想一下,明天的天气会变得晴朗起来,不止是明天,以后每一天的天气都是晴朗的。感谢波丝米娜小姐,你说得没错,我必须放下所有的疑虑,抱着虔诚的信念踏上新的旅途,那可是大山姆实验室呀,多少研究员梦寐以求的地方,真心希望未来一切都是幸运的。最后,再次向上帝祷告,请保佑我们的国王。”
文字下面是一长串数据和公式符号,大概是在描述文中提到的矩阵式防护系统,杰斯看到这里不禁在想,这位卡捷琳娜小姐在写日记的同时还有记录工作心得的习惯。
翻开下一篇。
平成五十四年9月2日天气:阴
“人们总是在赞美天空之城,我曾经看过一本杜庞的诗集,名字叫做《灵鸟》,记得最后一段他是这么说的,‘踏在云霄之上,看见你在我的身下飞行……我不知道昨天夜里喝了多少酒,不知道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杜庞先生以行酒作乐闻名天下,看过他的诗后我能想象的到,当他踏上某座空中花园时的得意心情。杜庞先生在诗中描述的正是当代最伟大的文明结晶,王室的行宫廊遥城,可是现在的这座天空之城看上去却是摇摇欲坠,她不得不依靠海量的石柱去支撑成片的漂浮单位,以往强大的反重力底座,如今已经濒临崩溃。五十年前,当我们的国王登基的时候,高节人乘隙发动叛乱,叛乱造成前所未有的动荡局面,廊遥城十分不幸的成为他们的牺牲品。来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我不应该傻乎乎的为了一些流言而自作苦恼,国王最信任的依然是大山姆实验室,高阶议会给与我们的待遇是其他组织难以想象的,这里肩负着重振廊遥的使命,新的方案虽然难度很大,但是我们除了日以继夜的攻破它外别无他法。必须尽快研发出更加高效节能的反重力系统,否则某一天,雄伟的廊遥从空中轰然倒塌,再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最后,天佑我王。对了,再补充一句,请让天气变得晴朗一些吧,雾蒙蒙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太难受了。”
平成五十四年9月10日天气:阴
“越是害怕越是要遇见,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真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就是这个人害我成为同事们最爱议论的对象,他的身份的确是太敏感了,敏感到连我的调动都能和他挂上勾。可无论我躲到哪儿,总是能看见他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是地中海的颜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印在我心里的,时不时的就会跳出来,听闻他是我们这个项目的名誉代表时,我……唉,还是不要谈他了,一谈到他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问题,赶紧复习一下电磁蓄能方面的功课,最近好几个教授都在提它,会不会是已经从里面找到了某些灵感呢,还是快复习一下吧,要不然被提问的时候什么也答不上来。最后,天佑我王。”
文字下面记录了大量的关于能量储备方面的知识,杰斯没法全部读懂,现在更加佩服这位笔记本的主人了,她对待工作是如此认真,在情绪受到影响后,仍然能心无旁骛的钻研功课,大段大段的引用和反证多得犹如天书,不正好体现出一个学者的品质吗。
杰斯不敢相信笔记本的主人就是阿浮罗的母亲,一页一页看得挺入迷,突然想起来,阿浮罗出门前交待过,不要一页一页的看,主要是查找一下有没有关于丘陵区的记载……阿浮罗嘱托他的时候明明已经醒了却假装还在睡,杰斯无奈摇头,连忙跳过数页朝下翻……wWW.ΧìǔΜЬ.CǒΜ
平成五十五年1月25日
“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蜜月期结束了,现在是时候回到工作状态。糟糕,我真的没法记录今天的工作,脑子里全是一长串字母,太神奇了,我现在的名字竟多了一个奇长的姓氏……”
平成五十五年3月4日
“黑暗降临,先祖典籍中警示后人的语录,现在看来全都变成了预言……”
平成五十五年3月30日
“天佑我王,除了把这句话写在开头外,我不知道今天还能写些什么……”
康吉元年6月49日
“那个来自东方的女人,请问你真的要夺走我的……”
康吉元年7月1日
“我明天将和弗雷德伯爵去一趟曼陀洛丘陵区,上帝啊,为什么不让我分娩之后再去呢?宝贝,我的宝贝,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看看你的脸蛋了,你的脸蛋一定和亲爱的帕……”
杰斯血液上涌,看到这里总算是和术士城扯上关系……越是往下看,越是感觉不可思议,眉头忽皱忽张,脸色忽暗忽明,杰斯整个人的状态跟着笔记本所述的内容一道,在飞快的产生变幻,翻开下一页,看见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如迷宫般的曼陀洛地底矿道。
看书看得太过入迷,腰背以下全都麻木了,杰斯索性躺到床上接着看,脚下安装的车轮很是笨重,想要翻个身也难,稍一用力,床架便跟着嘎吱嘎吱作响。
大半天的光景一晃而过,杰斯翻身时以为床架又在响,仔细一听,竟是有人在敲门。
“铁锤,你在吗?”
“我在。”
杰斯立身坐起,阿浮罗没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此时是轻手轻脚的敲完门后才溜进屋内。
看着一步一步走向床沿的阿浮罗,杰斯心脏咚咚直跳。
“几点了?”
“我都下班回来了,你说几点了?”
“你要准备睡觉吗,你吃过饭了吗?”
“睡什么觉,咱们现在就出发。”
“出发?去哪儿!”
杰斯暗惊,隐隐感觉阿浮罗是早就做好某种打算的。
阿浮罗提起油灯,近距离的在杰斯脸前照耀,杰斯微微张着嘴,不停的闪动着眼睛。
“……你说去哪儿,当然是地下矿道。”
“你……我……咱两……你疯啦!”
杰斯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阿浮罗反倒是笑了,卸下跨在背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好些干粮,硬面包、熟土豆、干奶酪,外加两瓶子清水……“看见没有,我都准备好了,按步行速度来算的话,差不多一天左右可以走到最下面,现在去正是时候。”
“你……我……我跟你说,我们两下去纯粹是作死。”
“什么叫作死……一句话,你去不去嘛?”
阿浮罗言语决然,杰斯低着头不吭声,两个人在小黑屋里静静的闷了半响,阿浮罗先是忍不住了,一咬牙,“好,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你别去!”杰斯下床也不是,不下床也不是,一伸手拉住了阿浮罗的胳膊,“唉,我就知道,你主动把笔记本拿给我看,就是算准了我肯定会和你一起去的,是吧?”
油灯映着阿浮罗洁白的牙齿,脸蛋上的笑意看上去鬼灵鬼灵的,“是啊,自从我决定救你的时候,我就把你看成了最好的哥们儿,是最好的,知道吗,你要不陪我去,谁还能陪我去呢。”
这句话听着是多么的熟悉,杰斯摸了摸脑袋,感觉自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但是你要知道,这一去,我们有……我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可能回不来。”
“干嘛说得这么别扭,你说九死一生不就完了,九死一生还有一成机会呀,就算只有一成,我也要去试试。”
阿浮罗的笑脸没了,转作一副十分认真的神态,说话间已将干娘和清水重新收进包裹。杰斯仍是坐在床边没动,挪过油灯,快速的翻阅起笔记本。
“别着急走,你让我看看,等我再看一遍,我们再去。”
“还看?都看了一天了,还看!”
阿浮罗的抱怨没有任何作用,杰斯检视着笔记本,眼睛一眨不眨的,瞧样子像是恨不得一头钻进书里。阿浮罗没法使强,只得陪着杰斯一块儿翻阅笔记本,再次打开了最重要的那个篇章……
“康吉元年7月10日,天气:阴得可怕。我们来到曼陀洛采矿区,情况糟糕透了。这里是术士行会的大本营,行会一直以来都是效忠于王室的,可就在前不久,行会内部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暴动。老国王的离世造成举世动荡,年轻的……唉,我怎么又想到他了……万幸的是,一位名叫巴步扎的长老将暴乱平息下来,基本上稳定住了这里的局面。以巴步扎的声望来看,他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大长老,从而掌控曼陀洛的一切政务。现在我才发现,弗雷德伯爵陪我来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巴步扎对高阶议会充满敌意,而弗雷德伯爵正是议会中的一员。关于巴步扎和议会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去细究,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到那个地方,把我想要藏的东西藏起来。当初我本来是很犹豫的,在听过弗雷德的建议后,才毅然来到这里,他告诉我,存放物品又不想被别人偷走,最好的选择毫无疑问是曼陀洛采矿区,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其他地方了,必须要快!以下是双向式隔离防护系统以及超磁外壳的组合类型……”
文字下面记述的内容极其繁复,大约是在展示某种魔法和某类科技产品相互组合,而形成一个多维有机体的过程。大量应用学的部分结束后又有一段文字,这段文字是杰斯和阿浮罗都能看得懂的:“关于开启伯德之门的两种方法。”
卡捷琳娜在记录开门方法的同时,还引用了一句游吟诗:和怪物作战的人,留意勿让自己变成怪物,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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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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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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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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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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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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