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了赵子暄与婠婠两人,赵子暄方才开口说道:“生死有命不由命。”
婠婠听得一头雾水正摸不到头脑,赵子暄又道:“从前的事情明姐姐忘的干净。”
婠婠点头肯定道:“一干二净。”
赵子暄几口吃用罢了汤饭,起身道:“屋子里说话甚是憋闷,咱们到屋顶上去。”
对于这个邀约,婠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赵子暄便就近的自窗口跃出,矫健利落的向上翻去。婠婠怔了一瞬,而后顺手抄起桌上的点心碟和茶具走到窗边来,一纵一跃飞身上了屋顶。
殿外等候传唤的一众宫娥、内侍愣愣的看着这君臣二人就这么上了屋顶,又愣愣的被自家官家给轰到了几丈外。被太阳晒了好一阵,犹还不能回神。
方圆几丈里没了闲杂人,自屋顶俯瞰下去,只觉那微炙的风都吹得畅快。
赵子暄坐在屋顶上甚是享受了一阵初夏的阳光,他捏起了一块点心丢进嘴里道:“我第一次见到明姐姐,明姐姐便带我上了屋顶,还给了我一包云片糕吃。”
屋顶瓦斜,点心碟子好安放,茶壶茶盏却是不好放。婠婠倒了两盏茶,递给赵子暄一盏,自己一手茶盏一手茶壶的捧着。
赵子暄微带新奇的看了她片刻,而后喝了口茶道:“我尚在母腹时天灾不断,一出生更是一场大天灾接连着一场北地失利。我阿娘原是个宫女,出身卑微,生我时又逢了个糟糕的时辰。我才降生,她便血崩而亡。
我生来就是个不详人。
阿爹想起我来时,我犹算是个皇子。他想不起我时,我便什么都不是。就是去北府军,也是靠着明姐姐说动我那个阿爹。”
他顿了顿,一口饮尽了茶盏中剩余的茶水,继续说道:“我一直都以为我是生来不详,遭受些冷遇苛待也是常情。阿爹能容我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有一天我在无意中发现,当年北地失利根本就是我那阿爹一手策划,为的是除去凤大将军。
那些所谓的天灾本不该死那么多人,那是人祸,是我那阿爹趁势造事,彻底拔除辅政元老段老太师一系的连环计策。
我本不是什么不祥之人,我阿娘也不该遭受那些。
凤家、段老大人曾倾全力的将他扶上帝位,被他如此统统的铲了个干净。他清洗了朝局,从此任他得心应手的操控制衡,还能留得无数好名声。
那样许多年过去,等他终于想起了我,却是为了拿我去敲打我那两位兄长。”
赵子暄放下了茶盏,目光透过重重建筑看着远方的天际,“我不想再被他操控,我的命我想自己说了算。只是反抗了一半,对象忽然换了人。这个人更加不会容我,我若不反便连这北地都待不下去。”
说到此处他忽又露出抹灿烂的笑意,“北地军权他一直势在必得,被我横夺了来,他如何不怄?”
婠婠看着他面上这抹笑意,不由问道:“若是我们不出来逼退阻卜烈的叛兵,或是当初四门就被清剿干净,又或者四门尚在赵子敬手中,你当如何?”
赵子暄面上的笑意分毫未曾更变,回答的亦是干脆,“可是明姐姐出现了。”
婠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若是四门不出现,那等局面下赵子暄还能活下来才是见了鬼。他是不想再过年少时的日子,不想受人操控摆布。可如此一搏,分明是险之又险的九死一生。
他宁愿一死亦不愿屈从,可屈从了又能如何。就算是曾经暗里交手争夺过那个位置,赵子敬会做的也就是将他召回汴京,好吃好喝的圈着。
做个闲散王爷也是不错的。
虽然人各有志,但婠婠还是很想劝他好死不如赖活着。天地六道,唯有人间最是繁华。好不容易做了回人,需得拼命活着才不亏。等做了鬼,再想做人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知还有无机会。
可这话她再是想劝也得咽回来,他都已经造了反,这话万不能说,说了也什么没用了。
这个话题不宜继续,婠婠便转而提起此行的目的。
这一番谈话意外的令婠婠有了些思路。赵子暄造反是不肯屈从旁人的操控摆布,北都的这些大小官员又是为了什么跟他造赵子敬的反。
贪图从龙之功又站错了队伍,严重了是会丢掉性命,但够资格为此丢命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不过是遭些冷贬。
北地到底还是个苦寒之地,到这里的官员没几个吃香的,有的甚至是被贬谪至此。这些人跟着造反,怕是想重演一次陈桥兵变,搏一回名利富贵。
赵子敬的皇位,来路说正也正,说不正也就不正。逼宫这种事情是有后遗症的,当时朝中势力错杂,局面不稳。实在也是个难得的搏利机会。Χiυmъ.cοΜ
北都的大小官员们为的是名利、是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
如今一个两个的来迫赵子暄,怕是与此离不得干系。
婠婠想了想,问道:“可是四门碍了谁的事?”
赵子暄面上又是一阵的新奇,“明姐姐竟会想这些?”
婠婠喝了口茶,淡定的道:“偶尔也会想想。”
赵子暄道:“四门能留下,满北都都巴不得。他们哪个都不会觉得四门碍事。”
婠婠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因着我?”
赵子暄的神色一顿,婠婠便越发的确定这事跟她有关。
她即刻说道:“我的身份、举动确是有些牵扯不明白。事情由我而起,我离开便是。四门令、四门我会寻个合适的人交托。”
此刻的婠婠心情是雀跃的,她觉得老天是当真的厚待她。北都要留四门,四门那些人想要归于赵子暄麾下,眼下北都的重臣们对她满怀着疑心戒备,那她在四门里寻出个合适的人选交托责任,一切就都皆大欢喜。
她只需要想办法全身而退就好。
赵子暄闻言后,脸色即刻的严肃起来。此刻他心中满是一片的感动。
她的神情间尽是一片的干脆,言语中满斥着仗义。四门令、四门对她是何其重要自不必说,她竟说放就放,只为了解他的难关。
赵子暄舒出一抹笑意,语意中似是带了些承诺的意味,“明姐姐有恩于我、有恩于北都,不会有人想逼明姐姐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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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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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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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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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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