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远朝道:“官家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交予左右相。我们集合四门回去,当着群臣的面将那东西交予二相。”
婠婠将手向着夜远朝一伸。夜远朝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面上顿就一片疑惑。
婠婠道:“红口白牙的,我为什么要信你。既有官家的东西那就拿出来瞧瞧。”
夜远朝的面色越发阴沉下去,就是四周的空气也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越发寒冷起来。
婠婠忽然想到,她不信夜远朝,夜远朝也不一定多么的信任她。尤其,若夜远朝说的是真的,真正逼宫谋反的不是晋王而是秦王,那她这身份还处于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微妙状态。
所以眼前的局面就是,她不能全然信他所言,他更不会放心的来信任自己。这就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僵局。
郊外的风总比城中要大些,此刻一阵卷着雪片的寒风吹过来,婠婠的肚子便“咕咕”的为那飘舞的雪片伴起奏来。
“这叫个什么事儿!”婠婠烦躁抓了抓头,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事情她现在解决不了,肚子饿她也解决不了,但是疲累还是能够解决的。她总还能坐下来歇一歇。wWW.ΧìǔΜЬ.CǒΜ
出乎预料,夜远朝从腰囊中取出了一只干粮袋扔到她怀中。这干料袋很是小巧,里面仅装着两只炊饼而已。
婠婠不怕毒物,心中无惧自然拿起一只来便放到嘴边狠狠的咬下一大口。这炊饼很是冷硬,但总好过没得可吃。
夜远朝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中越发的异样起来。他蹲身下来,自怀中取出了那只不大的锦盒,双手拿着以一种很是慎重的姿态递向婠婠。
婠婠看了看他手里的那盒子,又瞄了瞄他的胸怀处。这种时候,她心中居然在想:真也不嫌硌得慌!
婠婠紧忙着又啃了两大口炊饼,将咬了半只的炊饼和那干粮袋收在膝头,确认食物放妥当了不会落在地上,她才接过了那只锦盒来。
锦盒入手,婠婠立刻下手去开。夜远朝手及时的落在盒子上,疾声道:“你做什么?”
婠婠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这样的盒子我手里就有许多,你有这个也不奇怪。不打开看看,天知道里面放的是官家交托的东西,还是一块炊饼。”
夜远朝噎的厉害,却也不能否认她说的有道理。这锦盒的形制是天子独用,但延圣帝有时候会用这盒子装手令交予臣子,作为地门总督使他手里确是有许多这样的盒子。
非常时候,非常行事。给她验看一番也无妨,总不会看一眼就坏。
夜远朝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婠婠腰间的明月刀。以他们两人的身手和此刻的姿势距离,若她有异动,他指间的陨金蚕丝会先于她拔刀之前便勒断她的腕子。
夜远朝慢慢的移开了那只放在盒上的手,让婠婠顺利的打开了那只锦盒。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张折叠整齐的圣旨。不止婠婠,夜远朝的眼神也变了变。
对于婠婠来说,有圣旨那许多事情就好确定多了。
对于夜远朝来说,这份圣旨是证明许内侍假造遗旨的最佳证据。
婠婠飞快的抖开那张圣旨于膝头展平。两人的阅读速度都是飞快,然而他们却都对着那张圣旨良久的沉默起来,恍似两尊雕像。
婠婠仔细的观察着夜远朝的反应,思绪是越发混乱起来。比她更加混乱的是夜远朝,他能确认这锦盒从未离开他的身,婠婠方才也没有掉包的可能,圣旨上面的字迹、印章更是如假包换。
这竟是一份传位于秦王赵子敬的旨意,且旨意上说的明白,为保万无一失这圣旨写了两份,分别交予了不同的人。
一时,天地间只剩了寒风呼啸的声响。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一阵肚皮打鼓的声音,这回却不是从婠婠的肚腹里发出的。婠婠重新的折好了那张圣旨,放回到盒子里交还给夜远朝,然后将那尚装着一只炊饼的干粮袋也还给了他。
夜远朝收好了锦盒,亦是就地的坐了下来。他推开那只干粮袋,道:“我不饿。”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肚皮打鼓的声音自他的肚腹传出来。
婠婠打开那只干粮袋,拿出里面的炊饼来强行塞进夜远朝的口里,然后拿起了自己先前啃得那半只继续的啃起来。
夜远朝没有如往常一样做出恼怒的反应,他只是默默的拿下了嘴里的炊饼。
婠婠看他这样子,便开口道:“只要是圣谕,宫中便有留底可查。这旨意是真是假一查就知。”
咽下了口中的炊饼后,婠婠一拍脑门,起身道:“先救官家!你我联手,管城中什么局势,我们来回走上两趟应是不难。”
虽然婠婠也知道这般行事鲁莽的有些异想天开,但他们两人联手是能够做到的,更何况还能有黄门、玄门造出的小物件儿打辅助。
夜远朝抬起头来看着婠婠,哑声道:“官家已然崩逝。”
婠婠愣了愣。难怪会有这么一道旨意,原来这是早就备好的一份遗旨。
她呆立了一阵,直到再一次闻听到夜远朝肚皮打鼓的声音。婠婠坐了下来,向夜远朝劝道:“快吃吧。万一一会儿需要隐藏行踪,你这肚子总叫唤也不方便。”
这样的劝说听来不着调,却是有效的很。
夜远朝握了握手中的炊饼,看向继续啃着炊饼的婠婠道:“明大人的心倒比这炊饼还要冷硬。”
婠婠差点噎住。他这话不难理解,自是在说她对延圣帝崩逝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伤心之意。
延圣帝也罢、连翘也罢,他们的离去固是令她心中难过,但她并不会如常人那般伤心。生过死过、死过又生,她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与前世大有着不同。
约莫做鬼的时间长了,看惯了枉死城和奈何桥头的景象,对于人的生死她的表现就显得冷心冷肺了些。
夜远朝与她是不同的。他这躯体中住着的可不是一只如她一般的老鬼。以这个时空的观念,似夜远朝这般的臣子对于延圣帝的离去想必是难能接受的。
想到此处,婠婠便耐着性子的劝道:“人生来就会有死去的那天,谁都躲不开。对我们来说这个人的生命已然终结,从此世间再也不见,觉得伤心难过也是难免。但其实他不过是换了地方待着,重新的开始一段新的生命。
生生死死就如四季更迭,循环往复,生化不休。生,固可欢喜。死,亦无甚悲苦。”
夜远朝定定的看着她,薄唇微勾,语调中又是一股不阴不阳的意味,“明大人这是要出家?”
好心劝慰却得来这么一句。婠婠斜睨了他一眼,微一低头冲着他“呸”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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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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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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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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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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