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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没有风,没有光,没有一丝丝的响动和颜色。放眼望着,除了茫茫的虚无再无其他风景。
我也不知道时间是否还在流逝着。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凝滞着的。
除了发呆,我没有任何的事情可做。
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也曾这样什么也不想的长时间的发着呆。那一日我初到汴京,暮春的杨花柳絮轻飘飘的飞了漫天。
街边的点心摊子上才做好了一屉云片糕。那清甜的味道吸引了我全部的心神。我买了很大的一包,正准备要吃。无意中的一抬眼,就见到了那个青衫疏阔,丰神俊朗的男人。
他从长街之上打马而过,神色姿态全然不似他那些同伴的春风得意。便是他腰间的木酒壶都带着一股疏阔气息,那般的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叔父、完全的不同于我之前见过的所有男人。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只剩了一句话:所谓男儿当如是。
然后我的思维便都停止了,就那样的呆在了京都街头那漫天的杨花飞絮里。长街的繁华,云片糕的香甜,再引不起我半分的注意。
那是我记忆中,最久的一次发呆。
我打听到那个疏阔俊朗的男儿是天门总捕,名叫展笑风。
我兴冲冲的对叔父说,我想要留在京都,我想要进天门。叔父一向顺我意愿,这次也没有例外。他将明月刀给了我,只嘱咐我说不要太卖命,该脚底抹油的时候,记得跑快些。
这就我的叔父。很多时候,我都怀疑那首长歌中的明二少究竟是不是他。
我记忆中的叔父并不像一个锐气无当的侠士,但他很重情义。所以在我考进天门,送叔父离开京都之后,我寻了机会亲自往栖梧岛退掉了我同凤寒的婚约。
我知道我们欠栖梧岛的情。这一番退婚,那情分又要欠的更大。
我应了凤寒一桩事,将来无论他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全力去办。
后来叔父知道了此事,他却也没有责备我。他只是独自立在树下沉默不言。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叔父如此的沉默,不吃东西也不休息,就那样站了一宿。
第二日,叔父同我说,欠了栖梧岛的情分他自去还。叫我安心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如今想来我那时候当真是中了迷障一般。背弃了信义,令我唯一的亲人为难。可那时候,我眼中心中竟只有那个疏阔俊朗的青衫男儿,除了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一样事物。
我不会断案探查,我会的就只有刀法。什么样的案子最危险难办,什么样的人最凶狠难捉,我都会抢到手中来。我就这样用手中的刀一步一步的斩到了他的身边。
他疏阔豪迈甚有侠者之风,但他却没有我预想的那样粗狂,反而很是温柔细心。他唤我“阿婠”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像是近午的阳光,温暖而干净。
他记得我的生辰,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他会因我受伤而满眼疼悔,他会将困境中最后的生还希望给我......
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可我三番五次的示爱,他却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愚钝的好似是一块朽木。可我知道,他并非愚钝之人。
是他不喜欢我吧。
于是我越发的在意着他的话。他喜欢什么我就也喜欢什么,他说什么我都奉若神旨的去做。我以为当我活成了他喜欢的样子,他就会喜欢我。
......
那一日京都忽降大雨,我带了早已准备好的伞等在无名楼前。从初暮等到了半夜。雨停了又下,雨势小了又大,直到我等的四肢冷寒他才出来。
他果然没有带伞。
我谎称说恰好想起一件事情来没办,恐是先回不去,伞便送他用。他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接过伞去便走进了风雨夜色中。琇書網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微微有些发慌。他好似没有看到伞上绘着的白茅芽草。不过待回去后,他便能看到了吧。
我在无名楼中待了半夜,坐立不安,心中猜测着千百种的结果。
第二日他回来上值,将伞还了我。伞上很是干爽没有水迹,显然是晾过的。我将伞递给他,同他说伞是送他的。他道了声“却之不恭”收下了伞。然后就如常的翻着卷宗,面色没有分毫的异样。
我忍了半日,终是没能忍住。我问他可曾看到了伞上绘着的白茅芽草。他怔了怔,说道:“阿婠喜欢的当真与旁人不同。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伞上绘茅草。”
他拒绝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那次,我也习惯了。可我没有想到,几日之后他离开了京都。没有任何征兆,就那样忽然的调任了。
他是请旨调任的。却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知晓。
那把伞他并没有拿走,就在无名楼中的角落里搁着。这让我觉得,他是在躲避着什么。也许他躲的就是我。
那把伞我想要烧掉,又觉得不舍。毕竟是他曾经用过的。
我买下了他住过的院子,院中的一切都维持着原样。便是仆妇我也请了他请过的那位。天门中的所有,大到理事规则小到物件摆设也都保持着他在时的模样。
我开始喝他最喜欢的酒,吃他最喜欢的东西,去他喜欢的地方,做他喜欢的事情......
爱而不得,我便活成了他的模样。
我忘记了我自己。
我是谁,我原本该是一副什么样子。
经年再见,漫漫黄沙,滚滚热浪。
他说:“阿婠,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阿婠,你将它吃了。”
许多年前他对我同样的话。那一次他是阻止我冒险出手,那一次他给我的是活命的食物,而这一次他是要我死。
命而已,我自是愿意给他。
但我拿了官家的俸禄,如何能对官家不住。便是明知不敌,我亦不愿俯就。
他说:“你吃了它,我将沉香匣还回去。我只要天门总捕的位置空出来。”
他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这总捕的位置设下如此大的一场局,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说话从来都是算话的。
我进天门本就为了他。既他应了将东西还予官家,我便也对得住官家的信重。他要我的命,我便拿给他。
他掌心上是一粒淡绿色的药丸,浑圆可爱,一点不像是夺人性命的剧毒。倒更像一颗果子糖。这药没有什么味道,吃下去也没有觉得哪里疼痛,只是觉得困的厉害。
待我睡醒了,眼前就成了这样的一片虚无。
没有风,没有光,没有一丝丝的响动和颜色。放眼望着,除了茫茫的虚无再无其他,就连时间都像是凝滞不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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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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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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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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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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