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绕碗,碗中盛净水,置桌下。煮沸一锅油,待炸鬼。”——这里没有碗、没有红线、更没有油,PASS。
“虎能役使‘伥鬼’,猛虎尖牙尤有效。”——这里也没有虎牙,PASS。
鸡血、糯米、朱砂,铜钱,八卦图,……。统统没有。PASS!PASS!
……。
一般来讲,这样诡异的事情只有一种人会去考虑,通常我们称呼这种人为捉鬼天师。不过婠婠并不是捉鬼天师。她之所以绞尽脑汁的考虑这些,是因为她和一只鬼有过节。具体的说,那是一只鬼差,一只细脚伶仃、头大无脑的鬼差。先是错勾了她的魂,之后送她还魂时又走错了路,等她赶回去时肉身已经被送进了焚化炉。
从此,她便愤然在鬼界走上了漫长的上访之路。
第一次,还没见到阎王的影子便被那只鬼差拖回了枉死城,以上访未遂告终;
第二次,刚冲出枉死城就被那只鬼差一脚踢了回去,再次以上访未遂告终;
……。
直到第N次。她终于避过那只鬼差的眼线,成功逃出枉死城。眼看六界巡察使的大轿就在前方,冷不防那只鬼差从道边窜出来推了她一把......。
等她重新恢复意识时,便已在这里了。
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地方、甚至是陌生的时空。
婠婠四仰八叉的躺在滚烫的黄沙上。风沙乘着热浪弥漫而过,将日头渐渐吹沉西方。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wWW.ΧìǔΜЬ.CǒΜ
这是婠婠曾经梦想一见的场景,可是此时的她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
聊斋志异里记述过一则《席方平》,与她的经历多少有些相似。但是故事终究是故事,她可不敢像席方平那样“被投胎”后玩自杀,然后再去告状。
鬼界有规矩:无论什么原因自杀即是罪。自杀的人魂魄是进不了鬼界的,只能游荡在六界的缝隙之中。那样的话莫说是去告状,到时候连个枉死城那样的去处也没有了。
婠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暗自开慰自己:无脑鬼差,这具身体早晚会寿终正寝,到时候再去告状也不迟。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暂且就先待在这里享受享受。不管怎么说,人间总是好的过枉死城。
婠婠爬起身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新身体:一双手修长纤细却不白皙,掌心有着薄薄的茧。右手指节有些变形,左手腕上不松不紧的系着一方旧绢巾。作为一个女子的手这未免太粗糙了些。身上的衣物、脚上的短靴式样都很简单,但那料子却是光滑细腻手感极好。左腰悬着一柄古雅的弯刀,看上去貌似价值不菲。腰带内侧别着两件东西,一件是个紫缎子的小荷包,里面装着一张标记着“大宋四海钱庄”的疑似银票的纸、几片金叶子和两块碎银。另外一件是块华丽异常的金牌,在阳光下毫不吝啬的闪耀着灿灿的光华。
金牌的两面都铸着字,一面是“大宋天门总捕”,一面是“明婠婠”。
“婠婠”?!居然是同样的名字吗?
“总捕”看起来像是个头目的名称。大宋是赵氏两宋的正式国号,程朱理学由南宋开始兴起,女人还可以出来抛头露面的话,那现在应该是北宋时期。只是这个“天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婠婠在风沙中呆立了许久。终于打鼓的肚皮提醒:作为人类该吃饭了。
婠婠四顾一周,很快收回了那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膝盖一软颓然的将身体倒进了黄沙中。
无边无际的黄沙堆叠成层层沙浪,仿佛凝固的海水,荒寂而苍凉。除了风沙拂过沙漠的声响,安静的仿佛时空静止了一般。
婠婠没有在沙漠中生存的经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身边也没有水和食物。在这茫茫大漠中除了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只有徒劳的挣扎然后再等待死亡的降临。
人间一日游结束。——不知道返回鬼界后,还能不能见到六界巡察使的大轿......。
当婠婠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不是六界巡察使的大轿也不是鬼界那永远氤氲着雾气道路,而是一片月白色的布料。阳光被那布料遮去,落一片凉荫在她身上。
身下感觉到一片温软。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刚刚竟是依偎在了一匹骆驼身上。
这是一个简易的棚子,不过几匹骆驼、几只竹竿再加几块拼接的布料而已。
此时几个“古人”正窝在骆驼身旁休息。沙漠中的日头毒辣,这些人多是身着浅色衣衫,唯独一人穿的花枝招展,云霞一样的锦缎衣衫分外的醒目耀眼。
这人大约二十几岁的模样,淡而细的眉毛,小而圆的眼睛,滚圆的一张脸搭配着滚圆的一个身体,通身散发着阶级敌人的气质,手里偏偏又附庸风雅的捏着一把羽扇。
婠婠不知是该感谢他们救了自己,还是该痛骂他们多事,妨碍了她回鬼界告大状。
此时那个满身锦缎的胖子正守着一口小砂锅,一手晃着羽扇一手执着个长柄调羹慢斯条理的搅动着锅子里的米粥。
米粥的香气很是清香,勾的婠婠肚子一阵鼓声。
胖子闻声转过头来,见她已经醒了便盛了碗米粥给她,“差不多不烫了。不过你还是慢些喝的好。你至少昏迷了七个时辰,昨晚只喂了你些汤水,进食太快会......。”
胖子的话还没说完,婠婠就已经一股脑的将那碗粥倒进了胃袋。胖子似乎是没有见过这等架势,嘴巴登时缩成了一个圈型,张大了一双圆眼颇有些惊恐的望着她,仿佛她做了何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手底下却还是很麻利的又给婠婠添了一碗。
婠婠也没有跟他客气,连灌了四五碗方才觉得饱足。此刻她才发觉小锅子中的米粥都差不多被自己吞掉了。婠婠不好意思的抹抹嘴,咧出一嘴雪白的牙齿,“多谢!”
胖子没有回话依旧圈着张嘴,愣愣的看着婠婠。
纵然婠婠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她干咳了几声,赞美道:“江瑶柱鲜美,笋尖清甜,跟香米搭配在一起,真是绝妙至极。实在是好吃...嗝...好吃的很。这一锅粥将海中珍、山间宝融成一体。在这大沙漠里能有这么一碗粥喝,可真是享受。”
胖子闻言有些讶然,先是摆动着他那硕大的脑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即看了婠婠一会儿,又连连摇头,口中啧啧有声,“品味是长进不少,只是这吃相比起小时候更加粗鲁。可惜!可惜!”
这人认识“自己”?!
婠婠正要开头向胖子打听“自己”的身份。胖子却在她开口前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没等婠婠开口,他又自顾的嘀咕道,“罢了,罢了,你的事就是朝廷的事,我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只要知道一件事,——需要我捎带你出沙漠吗?”
很需要!
所谓久旱逢甘霖就是这种感觉吧。婠婠用冒着亮光的眼睛望着对方,以一种春风疾雨的姿态郑重的点了点头。或者换种形容更贴切——捣蒜一般!既能看见速度又能体会到力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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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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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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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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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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