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大嫂只是太过心急,并不是有意伤害你的,玉兰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女人低垂着眼帘,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配上她身上那种淡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玉兰明白,大夫人是记挂着姐姐的身体,才会在一时情急之下推了妾身,不过姐姐先前服下了生子药,又折腾了好几个月,即便葛稚川是名满京城的神医,想要将她救回来,怕是也不是什么易事。”
杨玉兰比起杨氏小小整整三岁,今年二十有七,因为还没有生产过的缘故,她的脸蛋身段儿都显得非常年轻,眉眼处带着淡淡的愁绪,翟耀在杨家看到杨玉兰第一眼,就对她动了心思。
翟耀常年流连于花丛之中,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上了个寡妇自然不会将心思按捺住。
杨玉兰更并非贞洁烈女,她之所以从苏州回到京城,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好归宿,下半辈子能够风风光光的过活,不必再吃苦受罪。翟耀虽然已经娶妻纳妾,但身份足够高,亲妹妹是当今皇后,正妻还是她的嫡亲姐姐,再加上姐姐嫁到翟家多年,都没有生下嫡子,要是她有个一儿半女的,在翟家的地位就会比杨氏还高,这样的男人对于杨玉兰而言,实在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眉来眼去了一阵儿,翟耀想让杨玉兰当贵妾,但杨氏却死活不愿意,说什么姐妹共事一夫是天大的笑话,正经人家可丢不起这个脸面,因为主母一再阻拦,杨氏又怀了身孕,翟耀想要个嫡子,这段时日便没有再提纳贵妾一事。
哪想到杨氏这一胎并不是自然怀上的,而是服下了生子药,别说平安将孩子生出来,就是想保住杨氏的性命,都不是什么易事。
如此一来,翟耀心里头也对杨氏生出了几分埋怨,认为她为了阻止自己纳妾,什么阴私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这种善妒又生不出孩子的妇人,触犯了七出中的两条,不将杨氏休离都算是好的,他对正妻哪里还能有什么怜惜?
“杨氏当真是胡闹,十几年都生不出孩子,我也没有责怪与她,偏偏这妇人动了歪心思,竟然还弄出了生子药,将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
将翟耀脸上的厌恶之色收入眼底,杨玉兰不由幸灾乐祸,不过她面上却不会表露出分毫,微微皱着秀眉,神情中的忧色都快藏不住了,盈盈抬眼看着男人,柔声开口:
“无论如何,还是姐姐的身体最重要,她不希望我入府,那就算了,再等一段时间也无妨,反正只要二爷还对我有心,名分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着,女人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泪珠儿要掉不掉的模样让翟耀看着,心里头甭提有多难受了。
伸出手臂将身段娇柔的女子搂在怀里,翟耀保证道:“玉兰你信我,等到杨氏熬过这一关,我一定会将你接进府。”
“玉兰不希望二爷为难、”
“不为难。”翟耀紧紧握着杨玉兰的手,好半晌都没有松开。
此刻盼儿呆在主卧中,即便葛稚川的针法玄妙,让杨氏不再呕血,但屋里头的那股血腥气还是十分浓郁,她有些受不了了,推开门直接走到了院内,看到翟耀拉着杨玉兰的手,那副深情专注的模样看在盼儿眼里,就跟趴在脚面上的癞蛤蟆一般,甭提有多膈应了。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惊动了杨玉兰,她赶忙将手抽出来,眼神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女人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髻,但皮肤匀白细腻,好似抹了一层猪油似的,模样娇艳俏丽,比起自己强了不少。
“不知这位夫人是?”
盼儿看不上杨玉兰,也没有搭理这妇人的意思,冲着翟耀微微颔首,便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前头,有丫鬟端了一碗清茶过来,小手掀开茶盖,吹散了上头氤氲的水汽,却没有动口。
杨玉兰脸上满是怯弱,纤细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翟耀心中涌起一丝不满,不过他想到盼儿的身份,知道这妇人是翟家开罪不起的,便只能强忍下这股火气。
“这是陈家酒楼的老板娘。”
杨玉兰刚回京城不到一年,并不清楚盼儿的身份,她虽然听说过陈家酒楼的大名,却不知道这酒楼背后站着定北侯府。
想到一个小小的商户竟然敢对她甩脸子,杨玉兰喉间好像被一团棉花噎住似的,上不去下不来,甭提有多难受了。
眼里划过一丝阴鸷,杨玉兰盯着女人的背影,藏在袖笼中的手死死握拳,修剪得宜的指甲掐在肉里,留下了一道道月牙状的印子。
代氏手底下最得力的丫鬟很快端着药汤回来了,盼儿没有进房,在外头等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代氏跟在葛稚川身后,两人一并走出来。
盼儿走到代氏面前,看着女人面色苍白,额间冒出了几滴汗珠儿,赶忙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了几下:
“杨氏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一旁的葛稚川听到动静,有些不满道:“夫人这是信不过葛某的医术?不过是一剂打胎药罢了,让小老儿出手,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是是是,今日劳烦先生走这一遭,的确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先生辛苦了。”一边说着,盼儿两手抱拳,似模似样的给葛稚川作揖,葛老头也是个脸皮薄的,哼哼一声之后,便紧紧闭上嘴,没再说些别的了。
跟代氏一起在翟家的小园中走了一会儿,盼儿想起杨玉兰,忍不住皱了皱眉:“那位杨二小姐如今没名没分的呆在府里,实在是不像话。”
“可不是吗?偏偏我那二叔被迷得神魂颠倒,按说杨玉兰也不是那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五官不过秀气,哪里会让男人痴迷到这种地步?”
柔若无骨的小手摘了一片鲜绿的叶片,放在鼻间嗅着那股浅淡的清香,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是否美貌还在其次,男人不就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人?杨玉兰死了丈夫,一个寡妇呆在京城,皮相又生的好,你那二叔本就愿意拈花惹草,对自己的小姨子怜爱非常,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代氏面上露出几分厌恶,点了点头,想起杨氏打了胎之后的模样,忍不住哼了一声:“就算他再喜欢杨玉兰,也不可能将人光明正大的娶进来,要是杨家不嫌丢人,就让嫡出的女儿当个外室算了,反正他俩老早便做出了那档子事儿,想来也是不要脸面的……”
如今翟家正乱着呢,盼儿不想给代氏添麻烦,便没在此处多待,确定杨氏不会出什么大事,她就带着葛稚川一起坐着马车回了废庄。
方才从药庐里拿到了避子药,栾玉拎着药包去了厨房,架起瓦罐,在里头加上了三碗沁凉的井水,随后放入药材,用小火将里头的井水熬成一碗,这才将乌漆漆的汤药端到了房里。
盼儿闻到那股药味儿,便觉得有些膈应,正犹豫着喝还是不喝,褚良便回来了。
男人掀开帘子走进屋,看着小媳妇手里端着药碗,英挺的剑眉登时紧紧皱着,鹰眸中满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急声问:“媳妇可是哪里难受,为什么要喝药?”
小手摆了摆,等到房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盼儿抿了抿唇,哼哼道:“这是葛神医开的避子汤,喝下去之后便能敦伦了,若是将军今夜安安生生不会生事,我也不必喝这种苦药。”
听到这话,褚良好似被噎住了一般,呐呐闭上了嘴,看着那碗药汤时,黑眸中甚至还带着浓浓地期待。
毕竟小媳妇不喜欢细绢布、鱼泡之类的东西,若是不喝下避子药的话,他怕是只能当和尚了。
跟小媳妇成亲这么多年,头一回生小宝时,褚良在边关打仗,并没有陪在盼儿身边,但当毓秀出生之时,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女人生产到底有多艰难,跟阎王爷就隔了一层薄纱,一旦将这层纱给掀开,他的盼儿就没有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男人心底便涌起了无尽的恐慌,比起孩子,褚良更看重自己的发妻。
眼见着盼儿将苦涩的药汤一滴不剩地喝进肚中,褚良一把将小女人打横抱起,大阔步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儿?”
褚良没吭声,脚步不停,直接将小媳妇带到了马棚。
夏日里天气本就温热,马棚里一阵阵臭气涌来,盼儿忍不住捂着鼻子,见着牵起了一匹马,往外走来。
蒲扇般的大掌掐住了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腰儿,小女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坐在了马背上。
男人翻身上马,女人纤瘦细致的脊背紧贴着褚良的胸口,即便隔着几层衣料,盼儿依旧能感受到从褚良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马蹄声哒哒作响,盼儿觉得有些热,忍不住挺直了身子,哪想到一只胳膊环住了她的腰,稍一用力,就将人搂在怀里。
薄唇贴着细致的耳垂,褚良闷笑一声:“记不记得离废庄不远的地方有个温泉,最近一段时日你来回奔波,也疲乏的紧,正好在汤泉中泡一泡,也能解解乏。”
这话乍一听好似挺有道理的,但仔细一琢磨却有些不对味儿,方才从废庄离开之前,她刚喝了避子汤,跟面前这个双眼发绿的男人一起泡温泉,不止不能解乏,反而会更加疲惫。
而且那温泉虽然没人去,却是在荒郊野外的地界儿,幕天席地即便没人看,但若是将身上的衣裳全都褪下来,做出那等亲密的事情,盼儿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越想小媳妇就越是害羞,耳根变得又红又烫,扭过腰,小手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偏偏她力气根本比不过常年习武的男人,三两下就被褚良制住了,靠在结实的胸膛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盼儿声音又娇又甜,平日里说话都给含着蜜似的,此刻夜半无人,只有夫妻两个骑着马在山林中前行,褚良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即眸色深沉了许多。
等赶到汤泉时,男人将缰绳系在树干上,主动帮着盼儿解开腰间的系带。
漆黑天幕上挂着一轮明月,浅白色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周围传出隐隐约约的鸟叫声,盼儿羞的浑身发红,细白的手臂缠住了褚良的脖颈,这才不至于掉入水中。
等到天光蒙蒙亮时,盼儿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她躺在汤泉边上的一块黝黑的岩石上,身上盖着男人的衣裳,环视一周,她发现褚良正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好像在看着什么。
“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此刻一开口,喉间便传来微微地刺疼,昨晚上折腾的太过厉害,现在就是恶果。
褚良没有回头,只见他弓着腰,脊背绷紧,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地猛兽一般。
盼儿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草丛里究竟藏着什么。
过了一眨眼的功夫,褚良突然昂首阔步走回来,盼儿定睛一看,发现他手里头提着一只灰扑扑毛茸茸的小东西。
被拽着后颈的肉,小东西明显有些不舒服了,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这是?”
“小狼崽子,说不定是大灰的种。”
盼儿有些怀疑:“废庄附近只有大灰一匹野狼吧?难道还有一匹母狼藏着?”
“这谁知道,反正遇上了,咱们就带回去养着。”
盼儿忙不迭地将小狼崽儿抱在怀里,小东西还没长牙,在女人怀里头来回转圈,抽着鼻子仔细嗅闻着,因为常年饮用灵泉水的缘故,动物对盼儿要亲近许多,原本在褚良怀里挣扎不休的小狼崽儿,霎时间便老实了不少,乖乖趴在女人腿上,毛脑袋在盼儿胸前蹭了蹭,明显是有些饿了。
小媳妇匀白的小脸儿涨得通红,她才刚生下毓秀不久,虽然小姑娘身边有乳母照顾着,但她身为母亲,有时候还是会将毓秀抱到跟前,亲自喂养孩子。
因为这个缘故,盼儿一直没有喝回奶汤。
褚良忍不住笑骂道:“这小畜生竟然是个色胚子,竟然想跟本将军抢食、”
话还没说完,盼儿便急急地伸手去捂褚良的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盼儿将衣裳穿好,抱着小狼崽,跟褚良一起骑马回到了废庄。
刚一回到小院儿,野狼跟獒犬便急急地冲了过来。
平日里它们一看到盼儿,便跟疯了似的,可劲儿地在女人身上蹭着,就为了得着些灵泉水,但今日却有些不同,还没等冲到近前,野狼便顿住脚步,鼻子抽了抽,四处嗅闻着,大尾巴来回扫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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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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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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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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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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