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怀孕之后不太爱吃红肉,但蜜酱腌制过的梅花肉与普通的红肉味道并不相同,她吃了一口,伸舌舔了舔嘴角沾着金红色的汁水,等到将一整块梅花肉都咽下去,脸上透出一丝满足之色,问:
“这梅花肉的滋味儿不差,是用什么法子做的?”
“就是腌好了放在火上烤制,滋味儿好主要是因为蜜酱的味道香,蜜酱是周庄头带回来的,还有一坛子呢。”
盼儿微微点头,想着荣安坊中种类繁多的吃食,有些耐放,有些不耐放,搁的时间久了,不止影响味道,吃进嘴里怕是都会闹肚子,就像灯影牛肉,做出来若是不快点入口,滋味儿定会受到影响。如此一来,还不如开一家馆子,找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坐镇,又有荣安坊的腌菜供着,她还不信生意会不好。
心里头这么琢磨着,盼儿便准备跟赵婆子商量一番,毕竟论做生意,她根本比不过赵婆子,再加上肚子里头怀了个娃儿,也不好太耗费心神。
正好这两日赵婆子要来庄子里报账,到时候再说此事也不迟。
将盘子里头的梅花肉吃了大半,盼儿小肚子撑得梆硬,脸蛋也涨的通红,杏眸微微眯起,透出一股慵懒之感,如今她肚子里的娃儿还不到两个月,根本没有显怀,小腹处一片平坦。
饶是如此,凌氏这个当婆婆的也放不下心,找出了压箱底的好料子,让裁缝做了几身宽松的新衣裳送到盼儿屋里,以免她的宝贝孙儿被勒着了。
盼儿也是个爱俏的,新衣裳做好,一上身,发现布料式样她都喜欢的紧,除了腰臀处略有些宽松之外,没有旁的不妥之处,让栾玉挑了几根颜色相配的系带,系在腰上,即使没有束紧,依旧能看出那窈窕有致的好身条儿来。
今日晚饭用的早些,栾玉将树上新摘下来的黑珍珠洗干净,装在瓷碗里送到盼儿面前,黑珍珠是蜀地的品种,比起普通樱桃足足大上一倍,茄皮紫的颜色,瞧着分外光洁鲜亮,再加上口感清甜,自打黑珍珠成熟之后,盼儿连刺葫芦吃的都少了些,每日几乎只吃这一种果。
栾玉坐在小杌子上,手里拿着瓷瓶,往掌心里倒了些花油出来,她先前听赵婆子说过,有孕的女子要早早的将身子给养起来,否则等到月份渐大,显怀了,肚皮被里头的娃儿撑得高高隆起,皮肉上便会生出一条条细小的纹路,若不上点心,便会作疤了。
夫人本就肤白貌美,身上的皮肉就跟冻上的猪油一般,根本挑不出半点儿毛病,要是留下瑕疵,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十分可惜,手上的力气稍微增大几分,揉按着纤细的小腿。
“翠翘都已经有婆家了,若你也有相中的男子,跟我说便是。”
饶是栾玉是死士出身,到底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面皮薄的很,也经不起打趣,此刻脸上不由有些发热,小声哼哼道:
“奴婢就想伺候在夫人身边,那些男人有什么好的,嫁给他们还得伺候公婆,照顾小姑,若是嫁到好人家还能强些,万一遇上了那些人品差的,就跟血蛭也没什么差别。”
说着,栾玉将木架上搭着的软布一把扯下来,把有些粘手的花油擦了个干净,突然想起了什么,道:wWW.ΧìǔΜЬ.CǒΜ
“山上的野菜一茬接一茬,咱们庄子里种的蔬菜也长的差不多了,即使送到了荣安坊,还是剩下不少,不如在京里头摆个摊子,专门卖菜蔬?”
盼儿皱着眉:“京里头卖菜的小贩不少,咱们庄子里的东西比普通的要好出一倍来,价格怕是得定的高些,否则就亏本了。”
“定的高些也无妨,总有人识货,好东西哪里怕卖不出去呢?”
忍不住笑了一声,盼儿道:“既然这样,你去问问那些佃户,要是有人愿意摆摊,直接去就成,卖的银钱按着蔬菜的量挨家挨户分下去,也不必交上来。”
废庄里最值钱的并不是蔬菜,而是粮食、水果以及蜂蜜一类的吃食,这些东西从种在地里那天开始,就耗费了盼儿不知多少灵泉水,如今不必日日以泉水浇灌,结出来的果实便带着淡淡的灵气,虽说不能延年益寿,但到底对身子还是有些好处的。
没看那赵王妃先前产后大出血,即使葛稚川出手,保住了她一条命,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后来喝了不少枸杞蜜,逐渐将身子养回来了不少,就算仍有些体虚,却并不明显。
跟栾玉交待了一番,这丫头倒也是个勤快的,快步走出了主卧,挑了块新鲜的棒骨喂了大灰跟狼牙两个后,便去到田垄,把买菜的事情跟周庄头说了。
周庄头叼着烟枪,抽了一口,咂咂嘴道:“夫人让咱们去卖菜,现在田里头的活计不少,男人们走不开,就得让女人们进城。”
“婆娘们进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银子赚不就成了吗?”
“就是,栾玉姑娘说了,银子赚了都归咱们,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菜烂在地里头啊?”
高头大马的佃户交头接耳,兴冲冲的模样,看起来都想赚这个银子。
废庄里给的工钱虽说不少,但人都是贪婪的性子,哪有谁会先前兜里的银子多?既然此事是夫人吩咐下来的,周庄头也没有拦着的意思,只是让几个女人去京城里卖菜,到底有些不方便,还得再挑出两个汉子搭把手。
去京城卖菜比下地做农活儿要轻巧不少,周庄头一提这茬儿,一群汉子都吵着闹着要去。
“得!挨个来,别闹闹哄哄的,像什么样?”
田里头的佃户们都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三三两两的分了组,让他们从明日开始,挑着菜赶着驴车往京里头走。
眼见着这帮人就跟吃了药似的,热火朝天的在田里干着活,栾玉笑了笑,转身回了主卧。
第二天,老齐跟另外一个佃户带着几个女人进了京城,驴车上放着四筐新鲜蔬菜,大叶芹、荠菜、蕃薯藤,还有水灵灵的韭菜。
菜市上午的人最多,老齐他们为了赶上时候,天刚蒙蒙亮便将东西收拾妥了,一路上也不敢耽搁,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进了京城,在菜市里头踅摸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将菜筐从驴车上搬下来。
废庄里长的青菜跟别处的都不一样,颜色格外的新鲜,个头也要大上许多。
提着篮子的小媳妇经过摊子前头,细声细气的问:“韭菜多少钱一捆?”
别的摊子上,韭菜五文钱一捆,老齐心里琢磨了片刻,道:“十文。”
那小媳妇脸色立刻就变了,啐了一口:“怎么还有你这么黑心的奸商,不过就是一捆韭菜,竟然比别家贵了整整一倍!”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老齐也不恼,慢悠悠开口:
“我这的青菜明显跟别处不一样,价格贵肯定有贵的道理,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先买一点回去尝尝,要是觉得味道不好,明日摊子还在这儿,再来找我们就是。”
“谁知道你们明日还在不在?”嘴里哼哼一句,小媳妇弯下腰,手里头拎起一捆韭菜,发现韭菜颜色鲜绿,嫩气的很,还透着一股清香味,捯饬的干净,根茎上的泥土不多,瞧着也顺眼。
“十文就十文,若是不好的话,我明日肯定会来!”
老齐摆了摆手:“您尽管买回家,里外五文钱的事儿,我们也是打算做长久生意的,难道还能刻意坑你不成?”
小媳妇将信将疑的掏了钱,拿了一捆韭菜,一步三回头走了。
旁边的摊贩瞧见这一幕,眼珠子瞪的滚圆:“兄弟,你们赚钱也太容易了吧?一捆韭菜要价这么高,万一没人买不就砸手里头了?”
“卖不出去也没事儿,我们拿回去自己吃就是了。”
老齐嘴里头叼着一根韭菜,坐在地上,被日头晒的黝黑的一张脸看似憨厚,但眼里头却闪着精光,一看就是个不好糊弄的。
废庄的摊子菜价太高,过了几个时辰,果真没卖出多少,一个圆脸的妇人小声咕哝道:“要不咱们先回去?”
老齐也不急,道:“再等等。”
上午时,有个酒楼的厨子来买菜,那厨子就跟废庄里的胖子一个德行,挑剔的很,因为出门的时间有些晚了,新鲜的菜蔬早就被别人买走了,他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后来走到废庄的摊子前头,细缝儿里的眼珠子亮了一下,各种蔬菜都拿了不少,即使价钱稍微贵些,那厨子一脸肉疼,却没手软。
眼见着太阳快下山了,庄子里剩下的人都在催促着,老齐也有些不耐烦,刚预备收拾东西,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叠声的叫唤。
“等会儿!”
众人闻声转头,发现是上午来买菜的那个厨子,当厨子的照比普通人要胖上不少,他也不例外,白白胖胖都跟个圆球似的,大概是跑的太急,脑门上的汗水一股一股的往下淌。
厨子用手胡乱抹了一把,气喘吁吁道:“你们摊子上的菜,我全都要了!”
齐川眯眼笑了笑,让人把搬上驴车的菜筐又给搬了下来,口中道:
“您今日运气好,我们是头一回来摆摊,这些菜才能都卖给你,等到明日买的人多了,怕是就没有这个量了。”
厨子听了这话,眼皮子直抽抽,不过他是做饭的,也明白食材好坏对饭菜的影响,今日本来是觉得这摊子上的菜蔬新鲜,才买了些,哪想到拿回去炒了一盘子,味道香的简直绝了,看着那盘韭菜炒鸡蛋,他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这厨子姓陈,因为买的东西不少,老齐他们便赶着驴车将菜筐都送到了酒楼后门,还没等走进去,就见着一个五大三粗穿金戴银的妇人走出来,怒气冲冲道:
“天都快黑了,你这败家玩意竟然买了这么多青菜,是不是不把家底给败祸光就不甘心呐?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否则怎么会有你这种丧门星的侄儿……”
圆胖的脸上被喷了唾沫星子,陈顺伸手蹭了蹭,也没说话,招呼了小二把东西搬进去。
那妇人瞧见陈顺闷不吭声跟死人一个德行,心里气的更加厉害,口中骂道: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吭声?别以为能做点菜就了不起了,京里头的厨子这么多,离了我们多宝楼,你什么都不是!”
老齐站在后头,因为缺了一只胳膊,他不能帮着搬筐,想要堵住耳朵都没法。
眼见着一行人在多宝楼后门僵持着,陈顺急的胖脸都红了,恨声道:
“反正这些青菜都是我买的,好是不好都不必婶娘操心,既然大伯让我在这当厨子,您就安心歇着吧!”
陈顺扯着脖子叫了几个小二出来,将菜筐搬到了厨房里头,他那婶娘嘴里头骂骂咧咧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老齐怜悯的看了陈顺一眼,掂量了手头里的银子,直接带着女人们出了城,往废庄的方向赶去。
*
*
周庄头今天没有进城,他在田里头忙活了一上午,吃过晌饭,用井水冲了个澡后,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提了一篮子蛋直接去了李家村。
要说篮子里头的蛋,并不是普通的鸡蛋,而是先前从后山抓着的那对锦鸡下的,个头要更大些,水煮着虽然略有些腥气,但将蛋给打发,加了酱混在一起,里头再切上几个冲人的朝天椒上锅蒸熟,味道甭提有多好了。
上回李捕头被周庄头跟万二根揍了一顿,写了休书之后,大概是怕事情闹大,也不敢再来李家村,跟那种混帐东西划清界限,万氏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回到娘家,她手头上没银子,又没有赚钱的本事,只是个吃白饭的,心里头愧疚的很,便主动抢活儿干,周庄头来时她正锅里头的菜心翻炒了几下,盛到盘子里,又用蜜酱勾了芡,浇了汁儿,那股香味就出来了。
手里头端着盘子往外走,一掀帘子,万氏便瞧见了堂屋里的高大男人,不由愣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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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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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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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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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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