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着褚良,栾玉赶忙行礼,盼儿接过药碗,纤细指尖捏着瓷勺,轻轻搅动,水汪汪的大眼看也不看男人半眼,没说话。
男人自知有错,英挺面容上不由显出几分愧色,摆手让栾玉退下去,等到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这才接过药碗,动作轻柔小心的喂药。
正好赶上吴婆子端了鸡汤进来,这锅鸡汤是从今早上便一直煨在炉子上,用小火咕嘟着,炖的骨酥肉烂,汤味儿鲜香浓郁,因着是要给盼儿养身子的,里头并没有加其他的调料,只不过放了几朵菇子,再添了少许盐,味道就极为鲜美。
只可惜盼儿害了病,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整个人都蔫蔫的,也没有胃口,喝了不到半碗,她伸手推开了褚良的胳膊,小声道:“吃不下了。”
眼见着小媳妇面色苍白的模样,褚良心里头好像有成千上万的小虫不断啃咬,他浓眉紧拧,捏着盼儿细细的腕子,声音低沉道:“再吃几口,没有力气怎么养病?我看就是小宝闹的,你若是不把身子养好,不如将那个泼猴儿送回侯府,也省的让你劳心劳力……”
一听这话,盼儿顿时急了,指甲抠着男人的手背,面上浮起潮红之色:“我只不过得了小病,你又何必迁怒到小宝身上?过几日就好了。”
褚良是个执拗性子,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盼儿心里头无奈,最后捏着鼻子又喝了一碗鸡汤,汤水略有些烫嘴,屋里头还烧了火炭,她闷出一身热汗,又黏又腻的十分难受。
低头在胳膊处嗅了嗅,盼儿只觉得身上有一股酸臭味儿,就跟食物腐败的味道也差不了多少,好日子过的多了,她再难忍受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便想要好生洗一洗,偏偏身子软的跟面条似的,没有半点儿力气,连下床都费劲,更别提沐浴了。
褚良知道小媳妇是个爱洁的,眼见着她扭动着身子,浑身不舒坦的模样,便去厨房端了盆热水过来,将门窗仔细关严,省的外头的冷风透进来,从架子上扯了条巾子扔到水里,男人直接坐在床头,黝黑大掌按上了亵衣的系带,动作灵活的将盼儿身上被汗打湿的布料给剥了下去,如同剥蛋壳似的,露出里头白生生的嫩肉。
盼儿心里头觉得有些别扭,偏偏她的确发了一身汗,若是不让褚良亲自动手,就得将栾玉叫进来,比起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伺候自己,还不如让眼前这人伺候着。
绞干了的巾子先从脖颈开始擦起,慢慢向下,盆子里的水温略烫,将盼儿烫的哆嗦了一下,屋里头暖和的很,她不止不觉得冷,反倒热的难受。
感受到巾子在胸口流连的时间多了些,盼儿小脸紧绷,身上不免有些发热,扳着褚良的手往下拉,直接避过了危险之处,按在柔软的小腹上,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快点弄完,待会儿水就凉了……”
本以为自己这么说,男人也能听懂她的意思,哪想到褚良实在是个厚颜无耻的,拿着巾子缓缓擦拭着,道:“不必着急,若是水凉了再换一盆就是,哪能委屈了夫人?”
即使屋里没有冷风吹着,褚良也不敢晾着盼儿的肚子,擦过一遍后,便用被角遮住了肚脐那处,接着往别处擦去。
擦过了腹部,再往下擦,岂不是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这么一想,盼儿便闹了个大红脸,耳根子也滚烫一片,伸手想要把男人手里的软布夺过来,身手力道都远远比不过褚良,哪里能得逞?
最后盼儿只能捂着脸,让褚良仔仔细细的伺候了她一回,原本她是使不上力气掐自己的,灵泉水也冒不出,现下被这人“照顾”了一通,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噗噗往下掉,褚良也不舍得糟践东西,拿了瓷瓶接了灵泉水,顺手放在床头的炕桌上,等扶着盼儿穿好衣裳后,这才把瓷瓶凑到小媳妇干裂的嘴唇边,让她喝了一口。
灵泉水对外伤有奇效,但像盼儿这种害了风寒的,虽然有些用处,却并不明显。
将泉水喝下肚,盼儿体内的确升起了一股暖流,头昏脑胀的感觉也消散不少,只是呼吸有些不畅,约莫还得再养几日才能好全。
给盼儿擦过身后,褚良端着水盆子往外走,嘴角微微上挑,就跟只偷了腥的老猫似的,那股得意劲儿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把盆子放进厨房,身后便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将军。”
褚良微微皱眉,回头一看,发现站在篱笆外头的,正是徐娟儿那个女人。
庄子里头不留外人,按理说徐娟儿母女两个早便该从废庄里离开才是,又怎会在此刻出现在他面前?褚良也不是个傻的,像徐娟儿这种贪财好利的女人,他这些年见的太多了,此刻根本不准备理会她,大阔步的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为了见她这表姐夫,徐娟儿今日还刻意装扮了一番,换上了颜色新鲜的桃粉色小袄,先是用细米粉抹在脸上,遮住面颊上那些斑斑点点,再拿烧糊了的炭条描了描眉,嘴上抹了一层口脂,五官虽然没有多精致,到底年轻生嫩,看着倒也有几分姿色。
“将军留步,难道您就不好奇夫人的身世?”
发现男人脚步一顿,徐娟儿捂着嘴笑出声,趁着大灰跟狼牙都不在窝棚里,伸手推开了小院儿的木门,扭臀摆胯的走到了褚良身边,粗糙的手刚想搂住男人的胳膊,却不防褚良连退几步,让她扑了个空。
徐娟儿脸色涨红,恨恨的捏紧了拳头,哪曾想对上了男人阴狠狰狞的目光,骇了一跳,哆哆嗦嗦的直接开口了:
“夫人乃是娟儿的亲表姐,当年小姨进了宁王府,成了宁王的妾室,产下一女,也算是个有福的,只可惜王府失火,大火着了整整一天一夜,王府的福公公说,母女俩都葬身在火海之中,我娘心里难受,整整愧疚了十几年,哪曾想过了这么长时日,小姨跟夫人又出现在京城里,我才知道她二人没事,便欢欢喜喜的来寻亲了。”琇書網
徐娟儿这番话半真半假,开口时眼神可劲儿的往男人身上瞟,希望褚良能对她多几分怜惜,毕竟她可比林盼儿那个水性杨花的贱蹄子强多了,一旦将军发现此点,好日子也就不远了。
女人心里头想得美,却没发现褚良的神情变得越发难看。
闫红衣与盼儿的五官生的一模一样,小媳妇的身世褚良早就有了猜测,毕竟当年林氏给人做妾之事,根本瞒不过人,只要稍微找人打听一番,便能探出消息来,哪里用的着徐娟儿通风报信?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宁王为何会纳林氏为妾,难道仅仅因为林氏的五官与宁王妃相似?怕是也不尽然。
男人狞笑一声,两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远处便传来了獒犬的咆哮声。
徐娟儿昨天才见到了那两只凶猛的畜生,此刻吓得脸色发青,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却正好对上了从后山跑下来的獒犬跟野狼。
这两只也是聪明的,平时庄子里的佃户它们从来不咬,经过那些做活儿的农人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此刻见到了徐娟儿这个外人,蹭的一下便扑了上去,直接将女人扑倒在地。
徐娟儿吓得扯着嗓子直叫唤,眼泪哗哗往下掉,面上的脂粉都糊成一团,黑白交织往下淌,那张脸看着便让人倒胃口。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庄头立马赶了过来,一见着在地上打滚的女人,他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寻思着将大灰跟狼牙拉开。
徐娟儿发现有人来了,清秀的脸登时扭曲起来,大声叫喊着:“快把这两只畜生杀了!快宰了它们!”
野狼像鞭子似的尾巴狠狠往徐娟儿脸上扫了一下,那力道实在不小,女人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眼泪鼻涕一起流,整张脸比刚才还要不堪。
突然,周庄头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他鼻子灵,又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登时便猜到是徐娟儿被吓得失禁了。
男人黝黑的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嫌弃,连野狼跟獒犬这档口也不愿意凑到徐娟儿身边,一前一后跳进了篱笆院儿里,被褚良拍了拍脑袋,便回了窝棚中。
在地上滚了几圈,徐娟儿身上原本鲜亮的桃粉色小袄,此刻黑乎乎的都看不出原样了,周庄头把她抬起来,冲着将军问了一嘴该如何处置,毕竟这女人自称是夫人的表妹,他们这些佃户可不敢怠慢。
“直接赶出去,要是还敢来的话,被野狼跟獒犬咬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说完,褚良转身回了屋,周庄头心里也有数了,扯着徐娟儿袄子的领口,也不碰这女人的身子,毫不怜香惜玉的拖拽着,往庄口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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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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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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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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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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