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驶到半山腰,她对韩昭年的经济境况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她不是什么八卦之人,但在上学的时候却也听说过,这边的整座山都是陆家的。
当年蜀城这一片开发得晚,所以才会出现私人承包整座山的情况,陆家这样的富豪,总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韩昭年身为陆家的外甥,想来家底不薄。
难怪他们会把韩昭年介绍给表姐,就算他本人赚得没有林妤雯多,就凭着这份家底,那也算是林家高攀了。
时雨低头打量了自己今天被侯秋蓉强制搭配的一身,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来这样的人家做客,似乎是应该穿得正式一些。
十来分钟之后,她们一家人已经坐在韩家的客厅里。
冬日的南方,湿冷入骨,但韩家像北方一般,开着地暖,进门就得脱掉大衣。
韩昭年也在家,一身休闲服坐在沙发上。见林家都来了,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并且十分自然地为两位长辈倒了茶。
时雨打量他一眼,觉得对方难得地精神了些,估计是因祸得福,手受伤了,反而多了休息的时间。
“这就是妤雯吧,果真是个丽人儿,秋蓉你真是好福气。”韩昭年的母亲热切地拉着侯秋蓉的手道。
不等侯秋蓉说什么,林妤雯就落落大方地回答:“陆阿姨谬赞了,您才是气质好,别人不说我还以为您是昭年的姐姐呢!”
女人无论什么年纪都是乐意听见别人说自己年轻的,陆婉怡笑着嗔了句,“妤雯嘴可真甜,”一边又吩咐家里的阿姨去拿水果过来。
侯秋蓉连连说:“别太麻烦了,我们就是带时雨过来道个谢,顺道看看陆伯,他最近身体还好吧?”
“身体倒还行,就是太不省心了,别人家老爷子都想方设法地养生,偏偏他就每个节制。昨晚又和亲家战友去喝酒了,延庆一早就去接他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到家了。”
难怪呢,就说韩家知道他们要来,韩延庆作为韩家主事的,不应该缺席,原来是去接陆老爷子了。
侯秋蓉心中了然,便顺着方才的话题道:“我听说陆伯心脏不太好,还是要少喝些酒的好呐。”
“哎,他就那脾气,没人管得住!”说着陆婉怡将视线投向时雨,“这就是时医生的女儿时雨吧,生得也标志呢,这回医院的事你不要操心,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时雨闻言,脸上立刻挂上微笑,看了看陆婉怡,又看一眼韩昭年。
同时说道:“多亏了韩先……韩哥哥出手,我才能一点伤不受,幸好哥哥伤得不重,否则影响了他比赛,我就成了罪人了。”
韩昭年看她微笑着叫自己韩哥哥,再想到单独相处时,她一板一眼叫自己韩先生,嘴角不禁微微上翘。
陆婉怡看了眼儿子,笑着道:“哎,他那比赛还不是闹着玩儿,主力都是小辰他们,你别担心。再说了,这都是昭年应该做的,我和你舅妈这么好,一家人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话毕,陆婉怡又含笑看了眼林妤雯,似乎是很满意韩昭年和她发展这段关系。
侯秋蓉闻言也是笑眼盈盈,她和陆婉怡以前是高中同学,这个老同学从来也没有那些富豪的架子和坏毛病,人从来都很好相处。
这也是她放心女儿和韩昭年交往的原因。
“林叔,你去书房等我爸吧,我给你泡壶茶。”韩昭年见两个女人聊得投机,林正反倒无所事事,起身欲带他去书房。
林正没有拒绝。
韩延庆和陆逸之很快就回了家,林陆两家原就有些交情,一旦聊开了,便不觉得生分。
这次登门拜访,说是携时雨来道谢,但到现在,他们算是明白了。
其实是两家家长找借口互相见一面,摸摸对方的底子,看看互相的为人。在中国,像林妤雯和韩昭年这般年纪,介绍的对象如果还合得来,双方父母正式点见一面才是正常的。
时雨感觉,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林律师很快就要如愿嫁出去了,如侯秋蓉的愿。
*
午饭之后,长辈们聊着自己的话题,时雨和林妤雯在韩家的花园里晒太阳。
“林律师,我琢磨着你可能真的要嫁了,陆阿姨很喜欢你呐,人也和善。”好整以暇地看着表姐道。
林妤雯白她一眼,“我今天这一遭都是为了谁,小没良心的!”
时雨迎着太阳微眯着眼,“林律师,你是不是有婚姻恐惧症,我瞧你也不是不婚主义者啊。”
林妤雯不自然的表情泯在光里,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林姐姐,时妹妹,又见面了。”苏辰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韩家,此刻兴高采烈地走向她们。
姐妹二人抬眼看过去,韩昭年也跟在他身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微凌乱。他换了身运动服,迎着光慢步过来。
时雨有片刻的失神。
韩昭年一眼看过去,吸引住他眼球的居然不是林妤雯,而是被柔黄色光芒包裹的时雨。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阳光浇在她身上,皮肤白皙得上面的细绒毛都能够看见。他想到进屋时,时雨外面套着件粉色大衣,黑色短皮靴,活像个洋娃娃。
只是没想到,她这看似未成年的小姑娘,居然已经在读博了。
时雨刚好撞见了韩昭年探究的目光,有些别扭地攥了攥裙摆,估计是太久没穿过裙子了。
感受到小姑娘表情的变化,韩昭年立刻移开眼,看向林妤雯。
“林律师,我和小辰要去俱乐部处理些事情,医闹的事你跟进着,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
林妤雯点头,“恩,你们开车吗,我也有事要回事务所,搭个顺风车啊。”
韩昭年:“那现在去和长辈们说一声。”
林妤雯立刻就起身了,时雨想到这里山高路远的,估计不好坐车。长辈们挺聊得来,她一个人在这儿该多无聊啊,于是也跟着起身。
“等等,也带我下山吧!”
几个人同时停住。
林妤雯立刻严肃地说:“你现在绝对不能回医院,这两天消化科的医生在闹罢工,病人家属还在闹。你这个当事人回去了,万一又出事怎么办!”
“额……”时雨其实并不急着回医院,有些尴尬地回答,“我只是想回家研究下博士论文,主任都说了让我明天再回去,我肯定会听话的。”wWW.ΧìǔΜЬ.CǒΜ
众人恍然,小姑娘这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和长辈们家里长短呢。
韩昭年嘴角噙上丝笑意,抬步继续往前,“一起走吧。”
*
任由舅妈怎么劝,如何哄,时雨还是休假结束就立刻回到了医院。
这个世界上,几乎每天都有医闹事件发生,或轻或重。但却总有那么些人,不惧不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医者仁心,真正想成为医生的人,即便在遭受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也仍然会继续为其他的病人而操劳风险啊。
而时雨,想成为这样的人。
况且,她事后专门查阅了医闹相关法律,从去年十一月一日开始,医闹就正式入刑了。
这个罪犯,决计是跑不了的!
时雨就是怀着这样大公无私和乐观的心态回到医院的,科室的医生和护士是比以往少了一些,但主任医生和住院医师都还是在岗的。
“时雨,你来了啊,我以为你和小仙一样,今天不来了呢!”何瑜一看见她,就迎了过来。
“恩?”时雨不是很明白,“主任不是说就休息两天吗,两天结束当然要回来了,疾病可不等人。小仙她没回来,估计是有事吧。”
何瑜瞪大眼睛看着她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
时雨疑惑地看向她,“什么明不明白的,何医生,你别和我打哑谜了。”
何瑜:“就罗小仙不回来的原因呗,除了受到惊吓以外,多半是无颜面对同事,更无颜面对你。”
时雨:“无颜面对?为什么,她也是受害者啊——不对,你的意思是,因为那天晚上罗小仙关掉电梯门的事吗?”
何瑜:“是啊,你想想,如果不是你遇见挡刀的那位先生,后果会怎样!罗小仙她在那个时候关掉电梯门,相当于是断了你逃生的后路啊!”
时雨默了默,好半晌才认真对何瑜道:“不,罗小仙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存在什么无颜面对。人在危险的时刻,自保是本能而已。”她顿了顿,又道:“况且,那种情况,万一歹徒跟着我进了电梯。两个女孩子,和一个持刀的醉汉,处于封闭狭窄的空间,这不见得就比现实要更安全。”
何瑜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时雨却笑了笑,“所以啊,何医生,我们还是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好。小仙那边,我会和她说明,为了这么一个歹徒耽误了其他病人可不好,咱还是正常上班吧。”
何瑜被时雨这番话说得有些脸红,她确然是带着了些八卦的心态。事实上,今天罗小仙没来,大家除了担心她的心理问题,也怕时雨这边心中会膈应。
毕竟,她看起来一副未成年的样子,却将一众师姐师兄们挤下去,成功进入到高荣手下,眼红的人不少。
不少实习医生都猜测她是关系户,毕竟,在医院凭借裙带关系进来的人很多。
虽然医生被大众强制赋予了“白衣天使”等称号,但说到底,医生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烟火气。
这个社会的各个圈子都会有关系网,医院也不例外。
但时雨这番话,着实令何瑜佩服,她今天回来上班也说明她这个人并不是口中说说而已。
换了她自己差点被砍,砍人的家属还在医院住着,她怎么着也没这么快回来上班的。
可时雨她做到了,何瑜心底是佩服的。
当然,刚从学校出来的时雨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她的确只是记挂着自己被分配盯住的几个病人。
虽然33床的病人家属差点砍了自己,但一夜被老爷子叫过去那么多次,时雨还是很“圣母”的担心起了他到底做没做检查。
她给罗小仙发信息表明态度后,就将手机揣进兜里,不闻不问了。然后,时雨就去向何瑜和其他医生护士,询问假期这两天的病人情况了。
态度十分认真端正,仿佛没有经历过这次医暴事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其实是有所怀疑的。
所以她更要继续在这条路探索下去,看看是什么让这么多人坚守着,这份危险又感慨的职业。
忙碌令人充实,时雨一早上都被淹没在病例病史医疗系统之中,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杂事。
直到吃饭时,她才看到了林妤雯的三个未接来电。
时雨没多想,趁着吃饭给她回拨了过去。
“时小雨,你没事吧!”电话很快接通,林妤雯的声音急促而担忧。
时雨手中的筷子一顿,“没什么事啊,只是早上写病历太忙了,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那端,林妤雯仿佛松了口气,“没什么,没事。”
这微顿的语调,却引起了时雨的怀疑,“林律师,不要撒谎,你一说假话就喜欢停顿。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我是当事人,知道肯定好于不知道。”
表妹说得太有道理,林妤雯一时竟无法反驳,叹了口气,终是道出了真相。
“医暴的事,在网上闹大了,有些不好的言论。我怕你看了难过,就打电话问问情况,结果你一直不接,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这不,我担心得要死,已经赶到省医门诊大楼了,你出来请我吃饭。”
时雨眸色微沉,能让林妤雯直接赶到医院来找人,不知道究竟在网上闹得怎么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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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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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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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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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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