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分析都被推翻了?”乔真轻声问,从厚厚一沓案卷里抬起头来,面露惋惜,好像忘记了之前和父亲的不快。
“并不是全部推翻,只能说是排除了药品代理商的嫌疑。他事发这周来过章琴的家里没错,之前来过好多次章琴的住处也没错,而且我们掌握的她与章琴之间因为利益出发点不同有矛盾,也得到了邻居和家人的证实。”
“那问题出在哪里?”
“他根本就是人家常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看到我们询问他都快发心脏病了,个人没有犯罪能力。并且,他和朋友在酒店用餐,视频监控和老板都证明了这点。”
“我们手头的200多本案卷都过了一遍,到目前为止,全都排除嫌疑了。”另一名侦查员补充道。
“当夜案发现场监控里出现过的可疑人员,经过传讯,也都排除了嫌疑。”两名侦查员气喘吁吁从外面赶来,看到张臣挚在,连忙汇报道。
临近下班时间,挂钟上的秒表一刻不歇地发出声响,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全都沉浸在这个案子中间。一个与世无争、年过花甲的女人,社会关系算是简单,最有利益冲突的人员也都一一排除嫌疑,难道真的只是随即入室盗窃作案,被发现后转为激情故意杀人案吗?
真相似乎总在案件的推进中和他们若即若离。
乔真环顾着愁云密布的会议室,在心里反复问自己的一个问题是:到底是之前哪个环节疏忽了?他们面对的不可能是个绝缘人,不留下蛛丝马迹。即使最高明的犯罪专家,也总有隐蔽的心理痕迹遗留下来。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是否有能力发现并且合理解读呢,又或者,是他们根本就遗漏了本应该起决定性作用的关键性隐蔽痕迹?
她抬头看了看父亲,每次在自己想要提出什么建议或者采取什么行动时,得到他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非但姿态上没有力挺,自从几次当中驳斥或忽略她之后,几乎全队的人都了解了他对于乔真从警的立场,空气里开始微妙起来,大家都选择性地站到了观望的立场上,如此一来,除了较真科学勘察的石妍,还有掌握实权、比较客观的张臣挚,乔真几乎是孤立无援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乔真到张臣挚办公室提出想要复勘的请求时,声音是微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没有底气。她做好了被立马回绝的准备。
张臣挚正在查看报告,没有留意到乔真不同于往日的表情,等到一片静默后,有点讶异地抬头,才发现乔真定定地站在他桌前,干等着什么。
“怎么了?”他看到平时叽叽喳喳的乔真此刻默不作声,甚至眼眶有点泛红,少有的楚楚可怜,倒平添了几分女人味,不免慌乱起来。
乔真开口就直接质问道:“张队,我一直以为你是就事论事,讲究公平公正的领导,怎么现在和我老爸变得一样?”
张臣挚不明所以然,有点尴尬地笑着问:“我想请问,你老爸,我师傅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我爸?”乔真提到他委屈又涌上心头,觉得往事真是一幕幕不堪回首,“‘知女莫若父’,他是太了解我,明知道我在意这份工作,反而处处设置障碍,样样都不让我称心如意,和我对着来。”
张臣挚没想到她考虑人际关系问题如此简单,叩击桌面笑着问:“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大概是显示他的铁面无私,不庇护家人吧,让他在大家的心目中更加高大。”乔真说着比划了一下,手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延伸。
张臣挚忍俊不禁,盯着她俏丽的面容:“说真的,他不是这么想的。”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处处打压我、贬低我,不就是和他形成反差吗?”
张臣挚这才意识到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压抑了很久之后的宣泄,只能宽慰道:“我师傅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乔真摇摇头,无奈又失望地说:“那说到底,他根本不相信我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刑警,是吧?是不是你也和他一样,有这种怀疑?”
张臣挚忙摆手,起身给她倒茶压压火气,脱口而出:“你多虑了,我真没想过这问题。”
乔真长大嘴巴,捂住胸口作受伤状:“你连这种可能性都没考虑过,我这个女刑警的表现真的有那么差吗?”
“哎,真是越描越黑!”张臣挚无奈地把水杯递到她手里,请她到沙发上入座,“我刚才是看材料看得出神了,没听清你说的话,真不是故意忽视你,也没有否定你做刑警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绩。我这毛病从大学时候就有了,耳朵有自我屏蔽功能。你看这样行不行,把想说的重新提一遍,只要是工作上的、合理的,我力所能及的,我就一定答应。”
乔真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方,心里盘算了下,三条全部符合要求啊。她高兴地跳起来要和他击掌,没留意脚下,被沙发脚勾勒一下,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人往前冲,就要摔倒。
张臣挚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过来,赶紧抱住她的肩,帮她保持平衡。
办公室的门随着轻敲几声,石妍随即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人的肢体语言,愣了一愣,犹豫了下是否要退出,而后马上若无其事地汇报道:“张队,我们在现场卫生间水池里发现了分泌物里,基本可以判定这是嫌疑人当晚行凶后的呕吐物,经过分析,我们提取到了嫌疑人的DNA。接下来是否进行比对,和什么数据库的信息比对,还要等您的指示。”
张臣挚的脸没红,但脖子和耳朵都变成了番茄色,随即放开乔真:“你先把报告放着,回头我们这商量好了,就会通知你。”
乔真望望张臣挚,又看看石妍,再神经大条,都感受到了空气里微妙的气氛,只能闭口不言,对着石妍尽量自然地微笑。
“好,那你们慢慢商量。”石妍意味深长地朝乔真看了一眼,放下报告转身就走。不知为何,乔真都觉得那个背影有点决绝的悲怆,似乎刚刚和一个负心汉分手一般。
“张队,你刚刚答应说让我对现场进行复勘,那我这就去和章琴家属联系了?技术组这里是不是派人,还需要麻烦你帮忙联络一下。”
张臣挚看一眼乔真,她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刚才乌龙事件的困扰,满脑子只是工作,就这么趁乱先斩后奏了。
他哭笑不得地点点头,看着她小步雀跃着离开,手里却是刚才她臂膀上的余温,坚实有弹性的手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她沉静似海的眼眸如水般流转,近在咫尺,却读不懂自己内心的感觉,还有石妍那洞察一切的眼神,带着哀怨和不甘。
他摇摇头,长长舒出一口气,提起电话查找玻璃板下的直线号码,查找技术组的号码,望着乔真在走廊里和同事眉飞色舞地聊天,不时爽朗大笑,可以看出满足复勘的请求让她心情大好。何时,这两人在感情上的敏锐度,可以交换一下,那该有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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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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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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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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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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