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逐渐适应了在解剖室里做一个时不时插话的旁观者,倘若不是眼前这些开始高度腐化的尸体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恶臭,她和石妍好像就在公寓里看电视聊天一样放松随意。
但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遭遇让谁都没有心情说笑。
“这个横切面看上去都很平整,凶手够干脆利落的。”
“刀具合适、手法到位、心理平稳,从死者情况来说,凶手三个元素缺一不可。”石妍在实验仪器前埋着头说,口罩挡住的脸看不出一点表情。
“排除连环杀手的极端案例,刀具合适和手法到位,倒是蛮符合厨师的职业特征的。”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倒不如……”石妍突然止住了话头。
乔真看她表情有点异样,凑上去问:“怎么了?”
石妍抬头,告诉她一个谜底的答案:“死者是一名孕妇,至少有三个月以上的身孕。”
乔真恍然大悟,为死去的女孩悲从中来:“所以,这个案子一尸两命,只不过,凶手把尸体腹腔挖得自以为干净,想让所有人都不知道婴儿的存在?”
“可惜他不是妇科专家,以为手脚做干净了,其实还是容易露出马脚的。”石妍走到电脑前,目不转睛地输入一些数据。
“之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案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是有了胎儿的话,似乎更好推测一点。”
“那些是被害人泡在河里的衣物和个人用品,大概你会找出答案。不过这些都还没来得及送检。”
她顺着石妍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些当季简单的衣物,内衣、针织衫、袜子。她戴上手套小心翻动,从数量上来看,也就够两三天的换洗。
乔真想象着一个轻装上阵的女孩,是怎样充满信赖地来投奔一个她深爱和信赖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和腹中孩子的生命都从这一刻开始,就进入了倒计时吗,她知道自己是孩子的妈妈了吗?
这时,乔真的手机响了,是张臣挚的电话,她匆匆瞥了石妍一眼,然后用尽量平静又疏远的口气接通了。
“你人在哪里?”但他没有打算让她回答,似乎只是用这句话来告诉她自己正在找她,“我们这里的外围侦查,参与一下能够加深对这个案子的理解,你应该过来看一看。”
“好的,我马上过来。”实际上,即使对方没有打来这个电话,她也迫不及待地想去尽一份力。只是,分身乏术,在这之前,她想更全面地了解死者身上的秘密。
张臣挚很快发来了一个集合时间和地点。乔真看了怔住,就听石妍问:“什么?好的,我收拾下就来。”
乔真讶异地问:“又有现场了?”
石妍见怪不怪:“还是同一片地方,不过这次,是我们民警走访时发现的,否则估计过个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人报案。”
“天,我哪天去个僻静的地方,身上一定要带着你的联系方式,所有的电话都转到我爸的手机号上。”乔真简直难以想象一个生命的消失,如此默默无闻,对周围的人和事没有一丁点的影响。
他们到的时候,张臣挚他们都等在车上了,因为还没有看过现场情况,也不想转述让大家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关键是当天关于河道碎尸案的信息尚未通气汇总,因此张臣挚等人到齐了,就在车上简短介绍起来:“我们在最短时间内,通过对尸块发现地采取刑侦实验,确定了尸源及第一现场的范围,缩小了侦查工作量。但是通过外围调查发现,当地租住情况混乱,实有人口登记信息不全,只有挨家挨户进行细致走访,这个工作量,你们大家都要有心理准备。”m.χIùmЬ.CǒM
“不就是加班吗,我们年轻人,尤其是单身狗,有的是力气。”说这话的是个满脸痘痘的年轻刑警,他想要调解气氛,但周围正在养精蓄锐的人没一个接话。
“现场物证方面有一点不算是进展的进展。”乔饶刚转头告诉张臣挚,“根据行李箱上的条码、特征、型号,我们的小伙子们花了不小的力气,走遍了本市大小卖场和超市,确定购买地不是本市。”
“那包裹尸块的垃圾袋呢?这种袋子不像是家用的。”乔真问道。
“的确不是,前提是——东西不是在网上买的。那基本排除了是超市小店在售的型号,我们推测更像是在企业单位里批量采购的商用垃圾袋。”另一个刑警回答道。
“嫌疑人抛尸的地点隐蔽,之前又有一段时间有目的藏尸,他对周围环境相当熟悉。目前,我们的警力需要进一步散布到特定人群细致走访。”张臣挚提出,“主要抓住三个特征对象,第一是目标区域内最近出现过新粉刷墙面、翻新住房的住户,第二是有男女同居住户中,其中至少一方突然长时间离开的,不管是以什么理由,第三是在现场附近道只要道路进行夜间人员出行询问,看看有没有机会获取一些线索。”
乔真拿出笔记本,看着车辆逐渐驶入渐显荒芜的地段,问道:“现在,目标区域内又发现尸体,这种命案在过去十年里都没有在这地方那么频繁出现过,两个案子之间有没有关联呢?”
乔饶刚冷冷地说:“去了再看,现在谁都不能下什么结论。”
现场的一幕让乔真感觉到比乔饶刚的态度还要冷酷。天气转眼到了初冬,白天的阳光下倒常常有身处春日的错觉,但一过傍晚,暖意随着光线的切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就是在寒风里,站在一条死路的三角交叉背阴处,眼光全都聚集到了一片绿化丛的深处时,感到愈发明显的阵阵寒意的。面对这具尸体,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把警服的人造毛领竖了起来,材质太差,并不保暖,但好歹能挡些风寒。
乔真说不清自己为何觉得寒风刺骨,实际上这具尸体相比上一次,从外形来看实在可以算是稀疏平常。死者的全身衣物都整齐穿戴,侧卧着躺倒在绿化丛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的脸色和正常人不一样,双手蜷缩胸前的姿势也略显僵硬,其中几处手指还有血迹凝结的印记。
“那辆车是怎么回事?”乔真问驻守在原地,最先发现尸体的同事,他是个刚报到没多久的新警,应该是没预料到这种场景,还有点没回过神的心有余悸。乔真问他的时候,故意没有朝他的脸看,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个过程,她很理解他。
“我就一直站在这里,车也一直停着,来的时候就有了,没有人来开走,试试是不是他的?”他脸色有点白,心有余悸地提出建议。
“至少车辆停放得没毛病。”乔真跨过草地,贴近尸体细细端详起来,问道:“他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陈世捷正和石妍商量着怎么把这具尸体在搬离前做好完整的取证工作:“这还不知道,这些压印都是这片草地压出来的,时间不会短。”
“他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乔饶刚蹲下来,戴上老花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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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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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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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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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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