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认为,借案离婚、再嫁海外,是妻子辜负了自己和女儿,却没想到原来更深的伤害来自于自己,长年累月的繁忙和沉默。难怪女儿后来会选择接受母亲的安排去国外读书,甚至还有过短暂的婚史,他这个父亲在当时都是浑然不知,直到事后才后知后觉。
或许,当初到异国求学,乔真无非是想要摆脱他这个苦大仇深的工作狂罢了。
他在大院的树荫下狠狠吐出了几个烟圈,很快用脚掐灭了刚吸了没几口的烟。女儿讨厌烟味,他却在她海外求学的六年里越陷越深,是时候改变了。
大院的玻璃展示屏里张贴了最近半年的三等功获奖者公示。隔着吃完饭围观宣传栏的群众,乔饶刚远远地就看到了女儿的名字,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脚步轻快地朝楼上走去。
最近,姐夫,哦,是前连襟从国外回来了,这么多年,乔饶刚和他的联系就没断过,自己和妻女是生离,他和妻女是死别,成为孤家寡人的经历让他们常有惺惺相惜之感。这一次,他在机场打来的电话语气少有的兴奋,看来,最近有的忙了。忙也好,忙起来,也就没有了烦恼。
乔真、石妍和陈世捷三人吃完饭,照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看到人群凑在一起在看什么通知,也就凑热闹围上去。乔真一看是立功告示,索然无味地拉着石妍要走。前段时间,她被张臣挚要求写一篇个人工作事迹,磨蹭了好多天,还改了两稿才算交差,让她直呼比论文答辩还要难。琇書蛧
“那么麻烦,要立功受奖有何用?”乔真抱怨道。
张臣挚不禁好笑:“这是组织对你的肯定,别人挤破头都得不来的。”
“我不是别人。”乔真毫不谦虚地嘀咕了一句。
“你那么几次豁出命去追逃犯,还好没受伤,否则给你这个三等功都算是亏待你了。”
“早知道还有这种事情等着,我当初还真得犹豫一下。”乔真笑言。
张臣挚示意她隔墙有耳。他当然明白她说得是真心话,但是别人,不一定就这么看。
果然前排有两个女警议论着:“听说那个乔真的老爸就是老法师乔饶刚,难怪能一毕业就进业务重点科室。”另一个一脸神秘地凑到她耳旁说:“你这消息落伍了,现在刑队的新贵是副大队长张臣挚,听说他看中乔真了,也难怪,挺郎才女貌的。”
陈世捷正站在他们边上,听到这两句,脸色都变了,回头看乔真一眼,她好像正在和石妍说着什么要离开,并没有听到。他这才放心地凑近那两人说:“你们认识乔真还是认识张臣挚?”
两人没想到对话的音量旁人也能听到,吓了一跳,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陈世捷用只有他们能听得到的音量,义正言辞地一吐为快:“拜托你们以后有精力议论别人,还不如研究下人家是怎么做好工作的,怎么冒着生命危险执行抓捕任务的。别人流血流泪加班得来的军功章,你们却恶意中伤别人,合适吗?”
被训斥的女警都上了岁数,几乎是陈世捷妈妈的年龄,如今遇到一个年轻小伙反过来教训自己,无奈明知自己八卦在先,只能忍着怒火,默默转身离开。
乔真注意到了陈世捷和两人的肢体语言里写满了剑拔弩张,好奇地问石妍:“看他平时不温不火的,没想到他还会和人吵架啊。”
石妍离三人距离较近,又心不在焉听乔真说话,倒是把前后全程的争执收到耳里,面色一点点沉下来:“这要看他为什么人为什么事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嘛。”
乔饶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乔真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他:“去哪儿?”
“臭丫头,你还查我岗了?”
“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到,你今天是要去见姨夫。”乔真脱口而出。
“你妈和你说了?”乔饶刚的脚步停了下来。
“用得着她告诉我吗?你可别忘记女儿是学什么专业的,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乔饶刚感到莫名其妙:“我告诉你什么了?”
乔真打量着他说,“你今天既不值班又没运动安排,却一下班就赶着出门,还穿上了比较像样的有领衣服,却又不是太正式,说明你要去见一个很久不见的关系亲密的人。你提着公文包,里面一般都是你的工作资料,还有私人U盘,和笔记本电脑,平时去饭局,你可不会带这些,说明你是去办案的。但是你的表情却很凝重,掩饰不住的思绪重重。你有什么案子,让你在非团队加班时独自行动、非常挂念,除了阿姨姐姐的那个悬案,还能有什么案子?”
乔饶刚听她一一罗列下来,句句在理,倒有点喜滋滋:“你还是挺关心你老爸的嘛。”
乔真站在门外,拦住他的去路:“这个案子,你必须带上我,我保证,不会帮倒忙。”
机场接机口,许久不见的姨夫看到乔饶刚等候在人群中,看到他就笑着快步走来,身边还跟着个妙龄女子,握住他的手时轻声问道:“乔队现在排场不小,还有私人助理了?”
“姨夫,你认不出我了?”乔真上去就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姨夫从拥抱中脱开身,细细打量乔真,果然和乔饶刚眉眼间有几分神似,连连感慨:“真没想到,乔真都变成大姑娘了。”
“乔真现在也在干我的老本行,翻了卷宗,偏要跟来。”
“真好,虎父无犬女啊。”姨夫的眼眶突然有点红,他抑制了下情绪,又难掩愧疚地说,“如果娇娇没走,这会儿都应该做妈妈了吧。我的事情,真是让你们全家费心了。”
乔饶刚接过他的行李,乔真提着乔饶刚的公文包,领着他们到一家人少的咖啡厅,乔饶刚让他先坐下歇歇:“你这说得什么话,太见外了。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你这次回来,看来是掌握了什么最新的情况?”
姨夫扶了扶无框眼镜,眼里闪出光来:“最近我打听到一点情况,之前我和你说到的那个嫌疑人,最近回国了,就在我们市。”
乔饶刚马上回忆起来:“你是说,之前在你们珠宝店工作,后来又被辞退的那个华人?”
“但问题是,之前两国警方都认为,犯罪嫌疑人是有色人种,而不是华人。”
乔真解释道:“一般人作案,总是会引导警察朝相反方向去侦查,用来掩饰罪行。就像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嫌疑人为了减轻对自己的怀疑,故意把现场伪装成是当地人作案的样子。并不能完全排除华人作案的可能性。”
乔饶刚点头:“现在,我们手头能够推断他是嫌疑人的信息,无非就是当地华人圈讨论这件事情时,他一直闷声不语,后来别人开玩笑说‘不会是你抢的吧’,他居然拿着枪上门威胁别人不许乱说话。”
“但单单凭这些,恐怕没法申请逮捕令吧?”姨夫忧心忡忡地说。
“姨夫,先不要去考虑这些,我们需要寻找的线索是什么,方向在哪里,这才是关键。”乔真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两人全都止住话头听她说。
“现在这个案子的突破点,在我看来,不应该放在案件发生的当时,因为侦查条件我们都不具备。而是要放在案发后,第一,这三辆车去哪儿了,第二,被盗的珠宝流通到什么渠道了,第三,哪些人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异常的变化。”
乔饶刚表示同意:“没错,藏得住一时,藏不了一世,这么长时间里,这个犯罪团伙不可能天衣无缝,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不同寻常的地方,追根溯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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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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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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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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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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