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左稍稍心里放缓。
神树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那张之前喋喋不休的嘴闭上,就像是刻在天花板上的浮雕。
梁左揉了揉眼睛,怀疑是看错,猛拍搭档韩靖的肩膀:“你看,怎么嘴多了一张?”
洞窟顶部,就在那张阿树的嘴巴旁边有了另一张嘴,只是嘴唇比阿树要浅色一些,看起来也更加刻薄。
“那里也有。”韩靖指向往外一点的地方,又一张嘴也从石壁之中凸显出来,就像是原本就雕凿了那样一副嘴唇。
更多的嘴开始在顶上生长。
它们就像是某种突然获得了滋养催熟的特殊植被,犹如娇嫩绿芽一般顶开了坚硬石壁,一张张嘴浮现在穹顶,就像是某种象征意义的宗教罪恶标志。
“旁边。”
在韩靖提醒下梁左双眼看向墙壁。原本雕刻布满层层符文的墙此时凸起一个个椭圆状的东西,这些椭圆约莫有手掌大小,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撑裂开,从里头钻出来。
梁左一把把梁晓拉到身后,全身绷紧警戒。
只听到哗啦一声,墙壁上石皮片片剥落,无数只眼睛陡然睁开,梁左下意识闭上眼睛。
韩靖低声道:“不用太担心,没有异常侵蚀反应。”
“它在重组。”讲者语气之中带着浓浓忧虑:“它是在筛选出那些曾经的以太人,重新自行组合,制造自己的部曲……”
梁晓突然跳起来:“地上有手!”
地面这时候开始生长胳膊,原本还是一根根就像是摆动的萝卜的东西,前端分裂出一根根手指,一只只男人女人的手直挺挺朝上举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韩靖反倒是蹲下触碰了一只手臂,半晌后说:“他是在制造零件,要把这些零件组装成人体形态。”
整个青铜神树所在空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自动化装配流水线,神树已经是在为自己复苏之后做打算。
好在外出的通道在讲者的出力下打开了,梁左犹豫了一下说:“你们俩暂时在这里,三天内如果我没有联系梁晓,你们就出去躲得远远的。”
韩靖皱眉:“你现在就去?”
“先出去看看情况。”梁左有些烦躁,事情进展远远超出了他的可控制范围。
韩靖摇头:“你要等到李侠骞通知才行动为好,在此之前,这里反而更加安全。况且,你不让梁晓试一试,怎么知道是否能够通道构建成功?”
他的话提醒了梁左。
当即梁左就小小尝试了一把,让梁晓触碰神树,自己在外部某个区域。只觉得胸口里头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股恐怖的气息让梁左透不过气来。他赶紧让梁晓停止。
回去一看,梁晓也累得够呛。
至少能够得出初步结论,这样的方式是可以达到目的的。
神树所在地变成了一处器官地狱,开始有心脏在洞窟内生长,蜿蜒的肠子,纤细得如同水草一般的血管不断摆动,将整个洞窟墙壁布满了一层血色帘子。一些眼睛坏掉了,腐烂,流出脓液,掉落地上,被血管抓住吃掉,一些手臂折断了,也成了肠子的养分。它们就像是没有双目的蛇,大口吞咽废掉的肢体,大快朵颐,长势更加繁茂。
原本天花板紧闭的嘴唇开始说话,一个个人说着细碎低语,有人在笑,有人在骂,还有的在哭,在呜咽,在高声呐喊。
这声音不断在并不宽阔的空间内来回荡漾,变成一层层交织在一起的奇特杂音,再也无法判断他们说了什么。
血管很脆弱,破裂开来后里头的紫黑色血液流出来,但很快就会被“泥土”吸收,它们是一块块肌肉,胸大肌,肱二头肌,三角肌,腹直肌,比目鱼肌……肌肉有时候还会自动哆嗦,就像是过度寒冷或者炎热刺激。
坐在各种器官丛林之中,梁左三人从最开始的惶恐恶心到第二天的习惯,三人都默默保存体力,等待着最终生死一战。
坐在梁左旁边的韩靖仰起头,看着顶部的万千嘴唇:“你想过吗?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什么意思?”
“你和我风格是完全不同,目标也截然不同。”韩靖露出罕有的笑:“我要的是更好生存下去,更多的赢,你的目标我记得一直都只有一个,找到地球被毁的秘密。”
梁左已经找到了,这是他为什么加入无面人的原因。
生命体本能,领地,生存,阻击和消灭敌人,但凡需要生存就不可避免具有这种天然属性。昆仑为了自身安全也在做相应提防,所以他用十二府制衡联盟,十二府做大他又与阿卡西炼狱交战,清算和减少压力。
地球,原本昆仑的诞生之地。也是它的故乡,却蕴含着让它忌惮的力量。那片土地上的人曾经制造了旧日支配者海神,之后又打造了群体智力计算巅峰的昆仑,用昆仑击溃海神,重获主导权。
一个简单的计算题,人是否还会制造出更新的支配者来取代昆仑?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面临潜在的灭顶之灾,昆仑只有一个办法,扼杀。所以梁左所处的人类文明时代就在即将进入虚拟现实的跨时代技术年代时遭遇昆仑一手主导的“大灾变”,让地球所有进步毁于一旦,后来梁左发现又出现了几次灭世。
都是恰好在高速发展群体智力集合凝聚的关口,遭到灭顶之灾。
幕后推手就是昆仑。
只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主导权和生存权,这就是昆仑所做的。只要没有抵达“旧日支配者”可以被酝酿的时代,昆仑就可以以各种方式毁灭文明。
或许这不过是一个循环,继续海神的老路。
得知十天尊相关信息时,梁左就有些怀疑自己。到底继续追寻下去,为地球旧日毁灭而战是否是明智而有意义的。
整个时代的真相变得扑朔迷离。
到底十天尊和昆仑谁是正谁是邪,昆仑耐心经营建造世界,十天尊却得不断破坏……双方的黑白角色仿佛变成了混乱的灰色,各有立场,都不是所谓正义。
梁左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
机场里手无寸铁之力死掉的乘客,坦然赴死的乘务长,周奇的痛哭和挣扎、沉沦,陈又廷的坚韧在战争面前毫无意义,佐晓顽强的生命力在混乱之中自绝……
梁左不是韩靖那样聪明的人,他只知道,地球被毁魁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未来不知道会怎样,可是梁左只是贯彻自己的意志,血红屠杀是无法被“利益”染成白色的,纵使你遮掩历史,也始终无法欺骗所有人。
“我的目标从来没变过。”梁左双目清明:“成与不成,事在人为。”
韩靖点点头,仿佛早知道如此。
“如果这次你能狗屎运活下来……”韩靖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看来我也天真起来,你此次必死,知道吗?我看过你的命格,六壬十二将中属大白虎,血光之灾,无法转移。此去你必死。”
“是这样啊。”梁左却仿佛安下心来:“也不错。活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做有意义的事情?”
梁左站起来:“李侠骞说一切准备就绪了,我走了。”
韩靖看着这个让他很难看清楚的搭档:“你这次是没有任何侥幸的,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
梁左笑起来,伸出手:“不过我命一直够硬,如果这次赌赢了我们继续上路,怎么样。”
韩靖和他击掌:“你还是那么天真。”
梁左看向梁晓:“这次如果你没事,好好活,你不欠我,珍惜每一天。”www.xiumb.com
梁晓用力点头:“大哥,你一定要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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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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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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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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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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