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一个背对自己的女性身影,对方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宽大病服,让她身体更是单薄。此时病人正在试图去触碰墙壁上的一个挂钩,上头有一块计量板。
梁左抬起手指,计量板从挂钩上轻飘飘飞下,落到对方掌心。
扭过来的面颊依旧是带着几分天然冷淡,伤病更显出青筝脸上固执的刻板,她双手捏着计量板慢慢缩回床上。
俩人之间没有对话,梁左走到她旁边将花小心插入一个透明小瓶子里,一点点淡粉色让原本过于苍白的房间多了些生气。
“好久不见。”
说出这句话,梁左情不自禁触碰了一下青师傅的手指,握住对方冰凉的手,他却觉得很暖和踏实。
再恶劣的环境之中,只要有个伙伴在身旁,哪怕是漫天的黑暗仿佛都不过是破晓黎明的前幕。人的前进从来不是来自于野性,而是因为人与人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让一个人变得更好,责任和勇气都是来自于此。
青筝看着他头顶:“头发。”
梁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不知不觉头发竟然长了……不对,是由于之前和梁晓融合分裂时附带的作用,让头发密度增多了不少。
“帅吗?”梁左顺势用手指抄上抓了抓头发,借以缓和许久不见的气氛。
“比以前好看。”青师傅说话依旧实诚:“你没死。”
梁左笑了。
青筝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语气,说话不懂得弯弯绕绕,有时候直率得可爱。
“运气不错,溜得快。”梁左坐在她床边,发现青筝额头发际线处有极为细密的针线痕迹:“你怎么了?头被人打了?”Χiυmъ.cοΜ
“不是打,是被划了。”青筝坐起来,收回手,摸了摸伤口处:“和一个疯子打了一场,差点被杀,还好遇到了莲花童子,他带我跑掉了。”
“是谁?”
“单明辉。”
器木府八所所长单明辉。梁左瞳孔之中瞬间出现他的形象,胖胖的,和气隐忍,圆滚滚的肚子,双手捧着茶杯,一副机关干部做派。他为什么会突然袭击青筝?
梁左问:“出事时你还滞留在昆仑?”
“不,我已经提前撤离,是在归墟。”青筝也脸带疑惑:“他突然背后袭击,要不是莲花童子恰好出没,我很难逃过。”
梁左皱眉,蓬莱昆仑双方之战一触即发,为何器木府八所所长还会留在蓬莱?是作为内应还是别有所图?
青筝本是接到老白通知迅速撤离灵霄镜,结果很快就发现智能助手失效,好不容易从无妄界偷渡进入蓬莱,却遭遇能量潮涌——这时候恰好正是海神复生,打通方寸山孔明要求的通道引起的前所未有大潮,当然青筝并不知晓这些。
她在能量潮涌之中遭到重创,躲起来休养,恢复慢。前不久才尝试寻找以前的熟识,来获取最新消息,没想被单明辉偷袭,差点身陨。
青筝说了些话之后变得很是疲倦,梁左从兜里拿出从李慕染那里得到的耳钉,给她安在右边耳垂处。
“你先休息,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说话,通过这个和我联络,上面有我频段地址。”
梁左给她掖了掖被子,青筝很自然地闭上眼。
关上门,梁左接通和弗拉基米诺维奇的通话。
听了梁左的疑惑,弗拉笑道:“兄弟,这就是你过虑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昆仑蓬莱都在备战,时间越来越近,可是双方贸易依旧在,而且交换生也还在。你不知道吗?你的那个朋友,陈又廷现在正在演武堂进修呢,小弟打生死,老大不影响交情,老大决裂,下面人也有互通往来的,谁不想要有个备选方案有个退路?”
哈?
“回聊。”匆匆挂断和欧罗巴人通话,梁左接通藤村圭佑:“藤村,你有没有陈又廷的频段?给我一个。”
“好。”藤村圭佑动作迅速,发送过去后说:“梁左阁下,上次的事实在多谢,我欠你一条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啦,大家都是地球人,别太见外。”
挂断,梁左迅速链接陈又廷的频段,好一阵子那边才传来声音:“喂?哪位?”
“我,梁左。”
“你……还活着?”陈又廷那边声音之中带着惊喜,笑道:“果然,你这样的人反而命长。出来见面。”
很快俩人就找了一个茶餐厅碰头。
陈又廷依旧一头自然卷,大大方方穿着宽松的白色琉璃岛服饰,背后三滴紫色水滴图案,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一直以来的坦率与自信展露无遗。
见到梁左生龙活虎的样子,陈又廷咧嘴:“战斗狂,你真是越战越强了啊,真想和你打一架。不过今天这种日子就算了。”
梁左耸耸肩:“阿卷,你不要被玛丽肖抛弃了就找我发火好吧。”
“嘿,和韩靖混久了你也变得伶牙俐齿了嘛。”陈又廷用拳头捶了一记梁左胸口:“之前我得到消息,说你被玉京山抓住,送入集中营,那里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穆掌门禁足我们,我只能委托玉京山的钱穆帮忙,结果他说自己也没有权限进入集中营……”
“没事,这不活得好好的吗?”梁左不以为意:“现在这局势,你还赖在这边,不怕海神一个命令下来丢掉小命?”
陈又廷一脸无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顺其自然。”
他转而笑:“倒是阿难,成天到处囤积物资,紧张得很,对于局势比我悲观多了。我想,大不了什么都失去,从头再来,死地求生罢了。”
梁左一想的确。
自己这些地球人可是从大灾变之中逃出来的,绝非如今这些熟悉了和平日子的昆仑本地人可比,真正战争开启本地土著他们才是最难以接受和适应的。
“我搞到一瓶好酒,银酒听过没?”陈又廷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酒壶,从酒壶底部拆开出两支小酒杯,给梁左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银酒?好熟悉……梁左翻开手机查找目录。他之前稍微有空就把自己脑子里记得的一切写在上头,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手机,有手机总是能存档记忆的。
银酒,是那个自己菜鸟时代第一次执行联盟任务时的战士给自己镇定壮胆用的。那次出勤极为惨烈,几乎就梁左一人活下来,还是小黄花及时赶到救场成功。
想到小黄花,梁左不免有些惆怅,喝着烈酒,心里难以释怀那位佯装女鬼的少女,还有那条话唠却极其聪慧的狗克雷斯。
“今朝有酒今朝醉。”
俩人碰杯。
“他日战场之上,各凭本事。”陈又廷豪气道:“真正一决生死,我可不会留情。”
梁左也笑道:“如果真要选一种死法,我宁可死在你手里。”
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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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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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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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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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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