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
我曾是一个杀手,按照苍苔里的标准也算是老师傅了。
杀手这种职业其实要求挺高的。
就我职业生涯感觉来说——
杀手最重要的特质就是要会演戏。
你想啊,如果你随时随地眼里散发出一股“我就是要宰你”的气势,怕是远远目标就躲开来。当然闭上眼睛也是一种手段,在苍苔时有个同僚就很喜欢伪装成瞎子,据说他双目过于凶狠,瞪你一眼你就会觉得要命,面对这样的人内心就会觉得“这人多半是有病”因而极为警惕。所以他把眼睛蒙起来,外人就看不到他过于赤裸的杀人目光。
要扮演成瞎子不容易,你得考虑到一个真正双目早就失明的人各种行为习惯和姿态。
比如说站着时瞎子会下意识略显佝偻,因为他们原本是以来其他知觉来补充视觉缺失,对于视觉平衡相对较差。盲人走路时步幅会相对较小,是对于视觉缺乏的谨慎补充,有的盲人习惯用引导棍之类的来延伸四肢,也有的不用,不同类型的盲人表现出的细微表情,听到人说话时的表情变换,甚至是扭头的角度和方向都很有讲究。
这就是所谓的人设。
那么回到我那位“瞎子”同僚的事情上来。
在苍苔注册登记的杀手没有人使用真名的,因而这里我就直呼他“瞎子”好了。
瞎子是个很健谈的人,他很有钱,所以杀手职业只是他个人爱好,并不为了其他。
值得一提的是,瞎子在苍苔里的业绩长时间内都保持着垫底,因为他接手的任务几乎从未有过成功的经验。不过考虑到他什么烂活儿难办的都接,团长也没有为难他,反正他每次失败也没有佣金拿。
况且苍苔里的人其实很多人都很精明,特别困难的目标大家都会很聪明地避开,哪怕团长强制性分配给一些名额,也都有人能够想出对策——瞎子就是对策之一。
有人叫他为“麻烦杀手”,不是嘲讽他技术差,而是说他愿意接纳那些很多人都避之不及的麻烦。
严格来说,算是美誉。
由于大多数杀手互相之间少有私人往来,因而对于瞎子的印象应该都停留在外号上。
我很幸运,在我第一年加入苍苔时就是由瞎子来带我上手。
他带过很多杀手,很多杀手徒弟成长为精锐,也有不少人被他带出来后死于各种状况,瞎子依旧好端端在苍苔里呆着,他资历是最老的那几个人之一。
可没有人叫他老师。
理由很简单,他无法给你演示“成功案例”。
在我当瞎子跟班的第一个案子里,目标是一个贸易区的商人。
那天我扮演的角色是瞎子的表妹,跟随瞎子在贸易区贩卖家传之宝——一块玉石。按照设定,这块叫做“昆仑玉”的宝贝是我表哥瞎子他爷爷在归墟一次爆炸之后捡到的,当时是鲲鹏送给爷爷的,据说能够召唤出鲲鹏。只是由于爷爷死得早,没有来得及将使用方法讲出口就死掉了,所以宝贝蒙尘,我们表兄妹为生计所迫只能过来卖掉。
瞎子的角色是一个谨慎的老实人,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所以全程拉着他胳膊看就行。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鬼把戏居然瞒过了不少人,好多人都过来问价,想要淘宝一番。
瞎子费尽功夫才将他们吓退。
终于,目标人物靠拢。
目标商人溜达过来说,你们这是假货,不要骗人了,我要举报你们,等执法队的人来了你们就惨了!
瞎子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你,你怎么凭空诬赖人家。
商人说,你如果是真货敢不敢和我过去验货!
有什么不敢。
瞎子梗着脖子。
然后商人就将我们表兄妹带到了一家店里,进入了一个小房间。然后他脸色一变,极为和气说,你们俩人生活不容易,这块宝玉不如就卖给我好了,我出一个不错的价格,一千块!够意思了吧!
果然如我们所料,他是想要私下低价购入。
瞎子摇头不干。
商人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贸易区已经坏了规矩?贸易区,凡是私货交易都需要经过执法队认证检测,你们俩个不知天高地厚,就在里头乱喊价,我只要一句话,执法队的人就能够把你们抓到玉京山去养猪。懂吗?
我们当然懂,不给这种机会他怎么会上勾?
被他一阵吓唬,瞎子展露出一个老实人的复杂心路历程,先是坚决不同意,然后犹豫,惊慌,最终妥协。
当商人从瞎子手里接过那一块玉石时,瞎子突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刺向商人。
商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瞎子蹲下,用匕首继续刺他胸口。
商人一句叫得比一句惨烈,仿佛是自己正在遭受凌迟刑罚一样。
其实,瞎子手里只是一把伸缩匕首。
完全是把演戏道具。
刺到胸口时就会缩进去,离开又会弹出来,随之匕首尖端还在商人胸口喷上血迹,看起来就像是他正在被乱刀穿身。
瞎子食指指着躺在地上,被自己吓得快死了的商人说:“你已经死了,不要再出现。”
商人紧闭的双眼这才慢慢睁开来,然后双手迅速在身上摸来摸去,摸得一手血迹,颤颤巍巍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伤口。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既恐惧又疑惑地看着瞎子:“这位先生你这是……”
瞎子转身离去,不同他解释。
这就是瞎子杀人失败的过程。
当时有些迷糊的我并不知道,瞎子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他对于杀手职业本身学术的钻研更多于实际应用,执行任务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与推演罢了。如果说团长是一个实战派大师,瞎子就是一个理论教授。他对于杀手的情景把握、进入角色的方法、打磨自我习惯的步骤都加以整理,让一件原本一锤子买卖的生意变得无比专业。有时候我也会想,也许瞎子一个人就将苍苔杀手的职业素养提升了不少。
苍苔里总会有人去请教这位“麻烦杀手”。
他也会不厌其烦地解释,甚至曾经短暂开过一阵子课,传授组织成员杀手的自我修养。
随着我慢慢能够一个人去执行任务,对于瞎子的好奇越来越浓。
他是一个绝不杀人的杀手理论大师。
团长是一个从不留活口的金牌杀手。
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外人不知道的联系,我很确定。
可当我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时,瞎子却已经不再了……
今天就写到这里,我得去考虑一下去哪里找一份工作。
晚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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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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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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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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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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