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硬壳厚皮书,和梁左曾经寝室摆放的牛津词典一样大小,只是要薄很多,更像是一本日记,而非一本大辞典。
“能看看吗?”
梁左问。
韩靖将书递过来。
从离开地球之后,手指再次触到纸张,梁左一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书封面给他一种久违的硬质地触感,这种记忆也许是贯穿了每个地球人的童年,当第一次看到书这种奇怪的东西时觉得很奇怪……可慢慢的,我们发现里头有那么多奇妙的,不可思议的,让人惊叹的东西。书承载了人类命运和文明的传承,将经验和群体记忆通过这种直观的方式延续。
虽然在地球即将毁灭的那一段日子,书籍正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更加感官刺激的图像与虚拟实境。
不过这并不影响书给每个人的记忆。
梁左尝试翻开韩靖的“昆仑之书”,发现里头都是空白,就像是一本无字天书。
韩靖触了触书页,梁左终于能够看到东西了。
“《蓬莱五指戒历史》。”
扉页上写着这样一个标题,下面用极为工整的小楷字写着五指戒建立的时代背景,建立者,以及后续发展,现代情况……
梁左又往后随手翻了一页。
《蓬莱苍苔历史》。
往后还有《蓬莱演武堂历史》、《蓬莱蛇首道历史》、《蓬莱百炼观历史》、《蓬莱人偶师乐园历史》……
梁左往后翻了很多页,终于出现了别的题目。
《夜魂的群体习性》。
往后。
《夜魂种族的阶级分类与分工》。
再往后。
《夜魂是否存在‘不灭魂’考证》
……
梁左一时有些迷惑了。
以韩靖的性格,早早进行各种方面的研究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以这些研究的论文或者调查作为宝具有什么用?他可是一个比梁左还要极端的实用主义者,没用的东西根本不会理睬!
听了梁左的疑问,韩靖露出一个阴谋的笑容——至少梁左每次看他笑,总是感激韩靖在嘲讽某人……
他这个人很少笑,一笑就让人觉得要出事……
“我说过,昆仑之中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两个,一是能量,二是知识,或者说信息。前者是一切的基础,后者是基础之上所有应用和创造的总称。你听过一句话吗?人与人的差异只是各自信息的不对称。”
韩靖将书拿回手中。
“信息就是武器,从最早古代的战争所需的信息,再到国家互相博弈的方针制定,这些过程中,信息是除了基础之外最重要的砝码。信息运用得当,就能够不费军队击垮一个国家,彻底改变格局。后网络时代更是如此,随着现金使用越来越少,消费数字化,价值数据化,一切都以数据来衡量,也就是说将每个人变相通过某种公式计算和衡量,你眼前的一个人是他的表象,他的身份、年龄、体貌体征、账户、个人经历等等这些信息才是他的实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梁左?”
“不太懂……”
梁左虽然已经在韩靖的影响下比起地球上时要更注重思维和质疑,可是深层次上距离韩靖还是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是信息量决定的不同。
“举例来说,如果你四年前没有凑够帮我交违约金的钱,照此推演一条另外的路线。那么按照当时你的水准和见识,几乎没有组织会收纳你,也许你会很勤奋赚钱,不过依旧过得很紧,但也许你自己并不觉得,反而会认为能够吃顿好的就不错了。如果是那时候的你看到了严弗,只不过会以为他是一个疯子,你不知道十二战队的恩怨,也不知道他这个人的过往,应该是躲得远远的,如此一来你和六景就不会相遇。”
他突然摇摇头否定自己:“我说错了,还是太乐观了。”
“应该是这样,当时如果你没有遇到罗素的狗克雷斯,你在血夜应该已经死了。这就是信息的力量,你知道了血夜夜魂不能触碰,熬过一段时间就有生还的机会,这就是不同的你的不同之处。现在你大概稍微有了一点点了解,不过还不够深入。”
韩靖走到梁左身旁,抓出自己的左眼塞过来。
梁左和那颗眼睛对视,他记得这颗眼睛的改造是韩靖处于“降灵之眼”的灵感,仿造器木府的结构加工制作——俗称高仿。只是具体功能有了删减。
“你知道为什么器木府新人都会被移植降灵之眼吗?”
他闭上少了眼球的那一只眼睛。
“重点根本不是在意加入者是否符合他们风格,是否别有用心,是为了信息。这不过是器木府收集昆仑信息的手段之一,其他的还有以技术和新研发道具作为交易来换取其他组织的信息、获取的特殊情报,这些种种都让器木府如今已经是十二府中前列的组织。一切都来自于信息,这就是他们的武器。再看看玉京山,玉京山对其他十一府乃至于联盟两会一府优势在哪?他们直属于昆仑的高权限?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区分在于信息程度。”
重新将眼球塞回眼眶之中,韩靖揉了揉眼皮,眼睛恢复正常。
“玉京山真正让所有其他组织害怕的是他的信息,每一个组织都被昆仑监控,你能够想象其中的能量吗?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弱化版的、我们这个世界的后台服务器监控软件,或许权限并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可是他们手里的信息已经足够随意引起一场战争……信息只需要用在合适的地方,比如说揭发一个关键人物的反水,或者是丑闻,类似于水门事件……”
见梁左终于理解了其中的含义,韩靖点点头。
“我的‘昆仑之书’不是战斗道具,这是一个收集信息的平台,你把手放在上面。”
韩靖将昆仑之书反过来,后面封皮上有一个眼睛的符号,梁左如他所说将手掌放在眼睛上。
一瞬间他感觉一股电流从手指传递到脑袋,仿佛有一只极小的虫子钻入了自己的意识之中,在疯狂地翻找自己的记忆……他立刻用气将那小虫子给碾碎了。
韩靖微微诧异:“想不到你的东西还很多啊……让我回去慢慢看……”
梁左终于意识到对方做了什么,失声道:“你这本书可以读取他人信息……”
原来那小东西在梁左脑内意识中枢周围盘旋是在复制他脑内记忆。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模仿的读取存储装置,可以拷贝一部分数据,进而进行还原分析,不一定准确,我还在完善之中……不过还算有实用价值。”
韩靖摊开书的一页,上面写着《梁左个人经历》的名字。
第一行是严弗两个字,第二行是一个字“青”。
“这些不过是索引,想要彻底还原不容易,不过如果是完全被控制的人,就可以如同移动硬盘一般随意读取他脑内记忆和意识体,暂时写入篡改的功能还不具备。”韩靖少有露出骄傲的神色:“这就是我的具象化形道具,昆仑之书,我用它来收集昆仑中发生的事情,将它们尽量记录下来,作为数据库来评估和预测。所谓命运,就是无数线索和数据注定集合汇聚成的轨迹,人无法掌控命运,因为人无法得出所有的数据和线索,可是只要基数足够大,我们完全可能看到命运的痕迹!这就是我的强力计算机!”
明明极为中二的话,在韩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很是信服。
因为他的逻辑永远清晰,绝不无的放矢。
原本梁左觉得自己的具象化形“凉风”已经是足够吊了,可看到搭档的宝具竟然是一个以命运为计算公式的超级计算机,高下立判,有些郁闷。
“可惜,当初我本来想要用昆仑之书去尝试破解严弗脑子里的记忆的……只是老白一直保守,不愿意承担风险。”
韩靖叹了口气,合上手中书。
梁左离开之前韩靖又一再叮嘱:“如果遇到必死或者将死的人,或者是你要干掉某个人,一定要通知我,我好迅速赶去提取数据。或者是遇到还可以用的尸体也要告诉我,我好提取数据。”xiumb.com
给人一种开膛手杰克复生的即视感。
梁左只能答复好好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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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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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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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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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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