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蕊在整理关于出庭的资料,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接手楼南的案件,而且有了出庭的机会,就算不是为了穆南烟,柏蕊也很重视这一次的出庭。
上一次和受害人的家属的接触,家属的那边对她非常满意,柏蕊是真的生出了要在江城立足的想法。
穆南烟是这次案件第一个接受的人,以他的性格,即使中途换了一个律师,他也会将案件跟进到底。所以这些案子的情况收集和记录,基本上是由穆南烟和柏蕊一起完成的。
柏蕊一个人的各种想象和脑补就足以让她在脑中演了好几部偶像剧了。而穆南烟需要克服的,就是要尽量压抑自己对柏蕊的不满和和各种意见,还要在她有意无意地制造各种偶遇和记忆重现的时候装作没看见。
受害人的状态非常不佳,因为柏蕊做了非常久的思想工作,在近半个月来都一直和受害的小女孩待在一起,拉近关系,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小女孩出庭作证,但是她非常害怕出什么岔子,因为这是个精神已经受到了一些残害的小女孩,一是不知道她的证词是否有效,二是就算她的证词可以采用,但是在法庭上直面强奸她的男人……
“等等把她站的位置调一下,”穆南烟站在法庭之外,低声对柏蕊道:“不要让她直接看见。我昨天已经和她说了很多,这个小女孩很懂事,现在除了有些害怕之外,本身是很愿意出庭的。”
柏蕊诧异地看了穆南烟一眼道:“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穆南烟不答,继续道:“要把对她的精神伤害降到最小,不要问及特别细节的东西,时刻记住你是一个律师,不是八卦记者。”柏蕊问的问题有时会过于尖锐,他太熟悉柏蕊那种咄咄逼人的语调了,就连对自己的当事人也不例外。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柏蕊问道,有些期待。
穆南烟低头看了眼文件道:“这是我跟进的案子,我本来就应该负责到底。”
柏蕊有些失望地低头望向地面,半晌,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好分寸的,这是我正式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我也不想让你……让整个楼南失望。”
穆南烟打开文件,继续道:“记得问到具体的时间、地点,和证物吻合的都会有效,还有被告的dna和女孩提供的男性dna吻合,陈述的时候尽量温和点,拉到同情分,能让这样的人渣在里面蹲几年,还是看你最后的总结。”
柏蕊一一点了点头,再次恍惚回到了他们的大学期间。她至今还在坚持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不相信,不相信有了那么多的回忆,却会轻易地被一个女人冲淡。
“我准备一下,等等一起出发。”穆南烟转身上楼。
柏蕊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包,将手机捏了捏,在心里做了最后的挣扎。
她想起了祁学深的话,让她放弃,让她就此收手,越下去就越容易迷失自己,也想到了自己最初丢弃jiaoao回来挽回穆南烟时做的决定和挣扎……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啊。
柏蕊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收拾了文件,匆匆离开,到了大门前。
穆南烟已经在那里了,和张子善在交谈什么,张子善哈哈大笑着。
“走吧,我可以了。”柏蕊走上前道。
张子善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僵在了嘴角,然后消失,直接将不悦挂在了脸上,轻蔑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腿坐上了穆南烟的车后座。
柏蕊一路上都在不停地bawan着自己的手机,没有和穆南烟搭话。
坐在一旁的张子善也发现了这个反常的情况,惊叹着看了柏蕊一眼,发现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放着空,不禁摇了摇头--换了一种方式引起穆南烟的注意?啧啧。
下了车,往法院走去。
张子善一路上和各种熟人打着招呼,被人拖着聊天,柏蕊在后头看见了,立刻赶了上来。
“南烟!等一下!”柏蕊道。
穆南烟皱了皱眉,步子没停:“除了案件以外的事情我不想多谈。”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柏蕊的反常,但是不管她耍什么花样,这次案件一完,就不用天天见到那张处心积虑的脸了。想到这个穆南烟就一阵舒坦。
“我有关于案件之外的事情和你说,你一定会想听的。”柏蕊道。
穆南烟脚步不停。
“乔浅初和江承北,你不想听听吗?”柏蕊加大了音量。
穆南烟脚步一滞,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住了一样,转过了身。
“说。”他道。
什么时候她也需要用乔浅初的名字来绊住他的脚步了?柏蕊心里一痛,似乎是从她回来那一天开始便是这样了,她却后知后觉地一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
“乔浅初和江承北天天一起在工作室里,和他的谈话比你的多,和他相处的时间也比和你的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日久生情这句话,你似乎一直都是相信的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我只是单纯地提醒你一下。”
穆南烟笑道:“如果你担心的这个,那就算了,我有自信。”
“你的自信是乔浅初对你忠诚一辈子,目光追随你一辈子吗?江承北非常优秀,他能够带给每个女孩子对世界的幻想,他有足够多的阅历,随便一翻脑子里的趣事就能将乔浅初逗笑,你有把握吗?”柏蕊走近了些。
“没有,”穆南烟回道:“但是如果你真的认真观察过的话,就会知道我们彼此不用刻意逗对方,也一直在笑。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不是需要刻意去做的。”
“就算乔浅初能够保证自己的心,江承北能吗?”柏蕊非常不想承认的一点,不得不拿出来说了:“乔浅初能够吸引你的注意,肯定也有能力吸引别人的注意,你能保证江承北不会是其中一个吗?那么如果有一个那么优秀的追求者在身边,哪一天你们吵架了或是闹了别扭,天秤就会悄悄倾斜。”
穆南烟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不想多做解释,别人怎么可能会懂他和乔浅初的感情。
柏蕊从他眼里看见了轻视和无谓,咬了咬牙,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录音笔。这本来是为了方便记录口述资料的,想不到今天却派上了这个用场。
“我觉得你可能会想听一听这个……”
“你们两个杵那儿干什么呢?”张子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终于结束了寒暄,注意到了后面不同寻常的气氛,走了过来。
柏蕊暗咒了一句,真是麻烦……张子善在这种时候掺进来,怎么让穆南烟关心则乱?Χiυmъ.cοΜ
“让他离开,这个最好你一个人听。”柏蕊道,晃了晃录音笔。
穆南烟看了录音笔一眼,转头对张子善道:“你先进去,看一下受害者和家属都到了没,没到的联系一下,还有证人证据,全都检查一遍,我马上就来。”
张子善在不远处顿住了脚步,应了一声,尽管疑惑,但是看了柏蕊一眼之后便离开了。
柏蕊明白那一眼的意思是警告。
“快点。”穆南烟看了眼手上的表,时间很紧。
柏蕊开了自己的录音,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过掉了一开始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切入江承北说话的那一段。
“是不是我自作聪明你心里最清楚,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网络上爆出来那么多的照片,张张都能说明问题。偏偏你和乔浅初个个都是装傻的高手。你说南烟要是知道乔浅初身边原来一直都有一个觊觎着她的人的话,他会怎么想?你以后还能不能呆在她身边呢?”这是柏蕊的声音。
穆南烟一直从这一段听到了江承北承认喜欢乔浅初,再到那一段关于江承北对于喜欢的理解。
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其实这些东西,是可以看的出来的。江承北对乔浅初的眼神,确实格外明显,那样的男人生来明媚锐利,不善于隐藏自己,也不屑于隐藏。
乔浅初对于男人来说,有怎样致命的吸引力,他自己最能感受得到。
江承北的坦荡、大方也都让穆南烟由衷地钦佩,但是心里的疑虑和不安也冒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柏蕊在有些话上是致命地正确,比如江承北和乔浅初见面的时间。
之前之所以放心地让江承北和乔浅初合开工作室,是因为知道江承北不会为了什么事情而束缚自己的脚步,他注定要将足迹遍布世界的。而如果他不想走了,如果他不想将足迹印满世界而只是想走进一个人的心里的话……那么他能够和乔浅初相处的机会和时间,确实比他要多得多。
他有些烦躁起来,而此时最忌讳的就是关心则乱、患得患失。
穆南烟深吸了一口气道:“进去吧,庭审快开始了。”
柏蕊一愣,试图挣扎道:“你就这个反应?你不担心乔浅初被抢走?你不应该和江承北谈谈吗?”
“我觉得你过多地介入了我的私生活,已经碰到了我的底线。这些录音只要稍微费点心思,剪辑之后的断章取义并不是难事。柏蕊,你难道忘了你已经失去了让我信任的资格吗?”
穆南烟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柏蕊整个人都如同堕入了冰窟。
好不容易通过这几天建立起来的稍微缓和点的关系,似乎……再一次被她的自作聪明给毁了。
穆南烟眉头一皱,冷声道:“你现在是要去庭审,关注的重点居然是我的妻子和哪个男人走得近些?你刚才编的那些鬼话不嫌腻得慌吗?珍惜第一次庭审机会?”
“算了,你既然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网上盛传的那几张照片你应该也是没看见过的,不信你现在就去搜搜,看见了之后就不会认为我是在捕风捉影了。关于庭审,我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你知道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战,现在做什么,对等会的事情没有影响。”
“希望如此。”穆南烟冷然笑道。
柏蕊抬腿,走进了法庭。
穆南烟站在门外的长廊上,沉默了两秒,掏出了手机,搜索了江承北,搜索栏里立刻跳出了一些话题,他点了第一个--江承北,照片。
拉下来一看,立刻看见了乔浅初和江承北在游乐场的那些照片。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乔浅初的眼神基本都在望着天,照片角度拍得十分好,取景得当。
穆南烟笑了起来,又点开了江承北发布会的视频。
看见江承北大方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时,也是不禁一笑。
他的浅浅啊,原来这么抢手。
收起了手机,穆南烟释然地一笑。其实事情很简单,他不能阻止别人来对乔浅初有好感,感情的事情本来就需要时机和缘分,只能说他太过于幸运了,在适当的时机抓了她。
穆南烟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开网页搜索蜜月旅行的地点。他和浅浅还没有去度过蜜月,他欠的婚纱照已经弥补了,蜜月也是不可缺少的。
但最近似乎不行了……皇朝那边有项目拖着,没有一段时间离不开身,还得过一段时间,他得尽量将工作都挪到这段时间做完了,才能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的假期。
庭审结束后,张子善第一个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进去?”张子善问道。
“结果怎么样?”穆南烟问道。
“我说你到底给那女孩吃了什么定心丸?她居然很清晰地把案发时间、地点甚至一部分细节都说出来了,这是我见到地第一个可以坦然面对这件事情地女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赢了?”
“必须是赢了啊!判的无期,因为对女孩、女孩家属都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失,我听了细节才觉得恶心。柏蕊确实心眼多了些,但是能力毋庸置疑。”
穆南烟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法院。
张子善又赖了上来,问道:“你不分享一下?你怎么劝动那个女孩出庭的?”
“家人。”
“啊?”
“她的家人太痛苦了,比她本身的痛苦要多上千倍百倍,她不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家人也要把犯了罪的人扔进牢里去。”
“啧啧啧,心理战术啊,卑鄙卑鄙……”
张子善和穆南烟在前方谈笑着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柏蕊从法院里走了出来,望着他们背影,伸手打了一辆车,满脸的失落和疲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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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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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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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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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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