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好像不是这样。
陆绅一路追走过去的时候,插有针管的手背,鲜红的血滴了一路。
痛么,比不过心痛,因为看到陈暖阳为了别的男人焦急;
流血么,也敌不过他心里血流的更多,因为——他的暖暖,好像把他忘记了,她不再等他,她心里不再只有他。陆绅的身体还虚弱,每走一步,还要顿上一顿,所以,这一路走过去,还有一路的血脚印,像极了他这两年走过的路和那茹毛饮血的日子,那一步步,那一天天,如今回头望过去就和他身后的这段路一样,都是血印,隐隐的,他好像看到自己这两年杀死的冤魂在不断拉扯他前进的脚步,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在她心里被拉扯下去,然后,被另一个男人取代!
“呼呼——”
走了一会儿,他实在是难受不得不停下来粗喘,然后看着脚底下的血越发觉得,这是报应,谁让他这一路是踩着人头和鲜血过来。
陆望龙生前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他说——
“儿子,失去记忆不要紧,接受现实就好。
我知道你想要回到阳光下,回去堂堂正正做人,这并非不可能,只是,你现在面对的是为父一手创造的黑暗,你想要光明,可以,等到你羽翼丰满,打破黑暗,为父也阻拦不了你,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那年,陆离信了,并且他听得出,父亲的意思是让自己取而代之,而心理学说,当你想打破什么,你就必须要面对什么,于是,回到黑暗里的陆离,渐渐面对黑暗里的一切,尤其是杀伐和犯罪,并且,他要比杀伐更惨烈,是屠戮,是残暴!
残暴的屠戮杀死众多曾经犯下人命的亡命凶犯!
更是后来用计设毒,捧杀亲父。
大义灭亲又如何?父亲手上鲜血淋漓,随随便便哪一条罪都够枪毙八百回,所以,让他在极乐逍遥中死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他想出的最好办法。
只是,他心里又清楚,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黑暗杀伐中,他应该会成为一个鲜血淋漓的可怕男人。
那样的自己,还能回到暖阳的阳光下吗?
站黑暗与光明间,他挣扎过,甚至病过,还留下了整容的后遗症,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他自己的,因为整容也因为精神的极度紧张,更有情绪不稳定引发的间歇性狂暴症。
医生建议安静修养,做一些可以安静下来的事,于是,音符每每成为了他后来杀人前的必备,也正因熟悉这一点,那一天,五星大厦里门前众人听到琴音个个都十分恐惧,而那一段琴音也的确成为他们生命最后的送行曲。
“呼、呼……”
痛,身上仿佛千万只蚁虫撕咬的痛让陆绅不得不停下来,但这时候,也终于看到陈暖阳,看到她在急救室的门口,如此焦急的捏着拳,来回踱步,然后……他几乎是迅速躲到了一旁。
靠着墙,陆绅喉结滚动,竟不敢再看第二眼,而那心中撕裂般的痛楚,愈演愈烈!
“陆哥!”
顺着血迹,阿笙终于找到他,看到他受伤的手,这一刻,眼里倏地有泪——
“哥,别看了……你的手……”
阿笙说的时候,陆绅看着他的脸,几乎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去卡住他的喉咙!
那是狂躁症的本能。
“琴……不……打昏我……快!”
陆绅呼吸不匀时,阿笙看着他那举起来的手,抿唇咬牙,含泪之中,将他打昏了过去!
陆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看阳光是两三点,屋内没有风,阳光透过窗户正好洒在床边,在陆绅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由得,陆绅把手伸过去。
那手已经包扎好了,白色的纱布在阳光下有些温馨的感觉,更是伴随那淡淡的声音,更加温暖——
“暖暖。”
一如往常,每一次触碰阳光,他总呼喊她的名字,只是,这边儿推门而入的……总也不是她。
看到他醒来,入门的阿笙目光一亮:“陆哥!你醒了!”
陆绅颔首,手并未收回,声音还是淡淡的——
“她呢。”
自然说的是陈暖阳
。
阿笙叹口气,即便早有所料他会这么说,还是目光暗沉了几许,“她好着呢。”
说着低头,脑海里划过去陈暖阳在病房里给江煜城擦脸又擦手的样子,又叹口气,生怕说出来把陆绅又气出病来,转移了话题:“感觉还好么?哥你本来已经身体不好,如果再这么下去,会耽误最佳治疗期。”
陆绅嗯了一声,扭头继续在空气中摸索着什么,想象着——
如果陈暖阳在这里,如果是当年,她现在一定会心疼的握住自己的手,亲吻手背,说只要“亲亲就好起来了”这样的幼稚话。
想着想着,他笑了,但是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医生说……我还有多久保守治疗期限。”
阿笙一听这话,眼眶也是红了:“还有不到半个月!”
陆绅抿唇,手继续伸向阳光:“嗯,牧野查到消息了么。”
提起这个,阿笙就摇摇头:“没有,那里警方戒备的很森严,他进不去。”
“不查了,去让他好好准备,找到秦越年,继续拔钉子。”
陆绅说完,阿笙的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去说!”琇書蛧
陆绅这段时间一直不肯离开,也不肯让牧野去找人,可急死他了,如今他肯松口,那是再好不过!只是门关闭后,陆绅的眼睛暗灭下来,“没那么简单……”
他喃喃说着,听见外面有呼呜呼呜的风吹起,像是回应,却又多悲凉——
秦越年阴险狡诈,除非有十成把握,否则他不会轻易的动手,可是现在……只能拼一拼了。
风还在呼啸,树叶飘零,脆弱不堪的样子让陆绅记起当年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脆弱不堪,而也是那个时候,他和陈暖阳相遇,那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在那一天,被命运巧妙的捉弄——
一个是掌管黑道产业的黑道老大之子;
一个是天才小刑警。
两个本该敌对的人啊,却偏偏,造化弄人,成为爱人。
根据陆望龙和周边所有人的说法,陆绅是在那一年在“无字界”打擂台赛时,被对手打至昏死。因为那天半死不活的人特别多,个个都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所以,他们阴差阳错的把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捡回去,后来到医院发现血型不对,才又回去找……却是他从那一天就消失了。
鲜血淋漓的他……就那样消失在黑暗。
闭上眼,陆离始终记得,自己是怎样被陈暖阳捡起来,然后又悉心照料,之后又一点点痊愈起来。
那段时光,是他至今为止最快的时光。
从卧床不起,到后来的痊愈,站起来,无一不是她的悉心照料,他甚至想过,自己要是个强大的人就好了,不用她起早贪黑的破案,和她一起并肩努力,后来……他真的做到了,可是为什么,那么快乐的时光,却一去不复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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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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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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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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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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