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屋内的闷热,不少学童和塾师都搬了矮凳或者马扎到了门前走廊乘凉,张籍和张义先两人也是各自取了一个马扎坐在长廊里,看竹林古树,听蝉鸣蛙声,感受这难得的夏日清凉。
今天下午讲堂上山长希伊先生对自己的赏识有目共睹,张籍并未就此得意,今世的父母为了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个读书的环境,已是万分不易,父亲的背影日益佝偻,母亲的皱纹仿若刀刻,弟弟的肩膀被地里的农活磨破,就连妹妹的小手也因长时间做杂务起了老茧。
前世的自己乃是八零后,在计划生育的大环境下长大,是无数小公主小王子中的一员,就算家中曾因下岗风波而一度条件紧张,也没有在吃穿用度上受过委屈,还在升初中时,拿出当时家中仅有的三千八百块钱做学费上了刚成立的教学水平顶尖的私立初中,可怜天下父母心。前世的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年纪越大越感孤单,到大明生活的这一个月来,弟弟的顽劣与信任,妹妹的照顾与崇拜,这是一种难以言表别样的感觉,这是一种独生子女永远缺失,永远感受不到的幸福,或许这是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吧。
弟弟的年纪在后世约莫该上小学六年级,妹妹是上五年级,本应是无忧无虑,尽情玩耍的年纪,再过个一两年就到了懵懂的青春期,做个五彩斑斓,记忆深刻的美梦。哪像现在吃上一块点心,一只鸡蛋就感到无比幸福,小小年纪和大人一样为一家人的生计操持奔波,而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呢,手不能持、肩不能挑、吃的最好、用的最好、什么活都不让做,举全家之力供自己读书,心中有愧啊。
今天的崭露头角不过万里长征第一步,这只是刚刚开始,后面能将这份赏识提携变为科场进步的台阶才是正道,时不我待,绝不可辜负父母兄妹的期望!
抬头看向远处的在大风中岿然不动的古柏,张籍忽道:“风卷竹林柳弯腰,招得云雨逞天骄;鬼神俱惊身不动,岿然立于清渊郊。”
“嗯?”身旁的张义先惊异的看向他。
“要下雨了。”张籍道,随后起身拎了马扎转身走向房门。
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庭院,茂盛挺立的古柏格外显眼,“轰隆……轰隆……”长长的响雷姗姗来迟,那雨先是一点、两点,须臾便如豆大,最后更如瓢泼一般,倾盆大雨随之而下,砸的枝叶屋顶哗哗作响,整座书院皆是雨声。Χiυmъ.cοΜ
籍哥儿什么时候学会作诗了?张义先看着张籍的背影有些纳闷,籍哥儿的本事又大了,再大也是我发小!想不通便不去再想,这即是张义先的风格了,他晃了晃头,乐呵呵的也拎起马扎转身向房间走去。
身后电闪雷鸣,风疾雨骤。
……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半个时辰不到已是云收雨歇,蒙蒙夜空之中月亮高挂,偶尔飘过几丝雨云飘过它的面颊。
戌时已过半(约后世晚九点左右),张籍两人呼吸的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到张老夫子的房间问安,也是看看张老夫子有无安排。张籍上前敲门,两人同时道:“夫子,学生张籍(张义先)前来问安。”透过窗棂可以看到里面烛光摇曳,夫子似是正在读书。
听得屋外的声音,张老夫子道:“进来吧。”
张籍二人进了房间,张老夫子果然正在读书,手中拿着一卷《论语》,许是今天听了清渊书院山长的课后颇有心得。“坐。”见两人进来,张老夫子放下书卷,示意二人坐下。两人拱手向夫子行礼后,坐在椅子上。
只听张老夫子道:“张籍,你今天做得很好,大涨我仓上社学脸面,不过要切记——满招损谦受益。读书一途,任重道远,道阻且长,你方上路虽有天赋但不可做那仲永之举。”张老夫子虽然话语严肃,但仍难掩面上那份欣喜之色。
是啊,十余载塾师生涯虽然教学水平不高,但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马虎,从教态度绝对是好的,只是受乡梓照拂至今,所教学生只出过一个名次靠后的秀才,余人多成碌碌之辈,教学成绩实在不能说好。虽说科举之路艰辛,成功者寥寥,站在那皇榜之下的就那么点人,这世上大多的社学也都是如此,但是夫子心中仍是觉得愧对乡里。
到如今有了张籍这么个出色学生得清渊书院山长赏识,张老夫子所费心血有了收获,看到了希望,诫勉之下倍感欣慰。这就像后世乡镇中的小学、初中,在整个县级教育区域中,那基本都是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学校,忽然有一天这种学校中出了一个天赋卓绝的人物,被985、211这样重点大学的校长所看重,甚至有望考入清华北大,那学校教出这样学生的老师会是如何的高兴,如何的自豪呢,学生有出息是老师最大的安慰,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谢夫子教诲,学生省的。”张籍恭敬的回道,张老夫子虽然教不得法,但自入学起就对他尽心尽力,关爱有加,前后两个张籍都是感受得到的,无论如何对张老夫子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嗯。”张老夫子捻须沉吟,又对张义先道:“义先,你今天的表现也是不错,你们走后我们各社学塾师都去看了答卷,你的答卷中《贤文》题无疏漏,《论语》题希伊先生上午所授全部写上,更多了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和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这两句,在今次蒙童中,当排的前五。往年求学,今时社学我都受张老太爷照拂良多,至今难报其恩义万一,你最近进步很快,今天能有如此成绩,也能稍慰老太爷之心。”
“谢夫子,学生让夫子您操心了,今后定当发奋读书。”听了张老夫子的肺腑之言,张义先明白了夫子和爷爷的苦心,心下感动莫名,答话之时,眼角隐有泪光。
“好了,不言其他,下午书院通知明晚酉时雅集在书院外鳌头矶上举行,张籍你就跟着山长希伊先生,义先你跟着为师,往年只有清渊杰出士子和社学来人共聚,今次有江苏无锡的东林书院参加,据闻州府学正大人也会来,你们初次参与要谨言慎行,人前切不可失了礼仪。”张老夫子顿了顿又道:“到时座次、饮食等自有书院士子指引,照做便是。”
“学生明白。”张籍两人齐声答道。
“回去吧,早点歇息。”
“谢夫子,夫子安歇。”
行过礼后,张籍两人回了房间,上午听课,下午考较皆是劳心费神之事,初时兴奋不觉,到了晚上甚是困顿。
夏雨过后,蛙鸣又起,两个少年倒在床上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忽的张籍嘴角微动,露出喜意,似是梦到什么高兴地的事情。
蛙鸣夏雨后,
月光照我眠,
童子夜呓语,
似是登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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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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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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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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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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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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