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索性把烟扔到了垃圾桶。
旋即甘陈推开包厢的门走入,歉意道,“彭总,真是对不住了,公司发生了十万火急的大事,我得先走一步。改天我做东,一定和你喝个尽兴。”
他的态度诚恳,不失好感。
彭总只挥了挥手,表示不介意。
甘陈再度歉意地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拿起一旁的公文包,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心急火燎地向出事的工地赶去。
工地上。
平日里重型起重机、挖掘机轰鸣、工人忙碌,此刻显得萧瑟无比。
甘陈把车停在一边,连忙向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一旁正在处理事情的负责人见甘陈来了,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他着实被这些事情搅和的焦头烂额。
“甘总,工人的情绪实在是压不住啊,家属也在闹事。”
负责人的话说完后,一旁又传来了吵闹声。
“人都死了我要赔偿金有什么用,我家孩子才三岁,就可怜的失去了爸爸。这事情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前两次已经闹出了人命,就说要停工检查,结果没人听我的,现在又生了事。”
“我看着工地一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炎炎夏日,甘陈的后背已经湿透,他先是打量了四周一眼,镇定地开口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谁清楚吗?高空作业的人向来都有安全措施,怎么会突然遇难呢?”
负责人一愣。
他连忙上前一步开口解释,“因为夏日高温,中午到下午三点时间怕工人中暑,是不施工的。开工后,有六个工人被安排到高空作业,那安全措施也不知怎么的,就断了。”
“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甘陈迅速地抓住了重点,“六个?”琇書蛧
遇难的人是五个。
这时一位带着安全帽的中年工人畏畏缩缩地走上前,低头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当时心慌极了,想着在底下缓一缓再上去工作,结果还没等我缓过来,他们就掉下来了。
甘陈再度抬头看向人群,其中不乏有恶意的、怨恨的眼神。
他的头隐隐作痛,只觉得这回麻烦大了。
“你们放心,公司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代,该赔偿的绝不会含糊。”
说完这话后,他对着一旁的负责人招了招手,“一定要安抚好家属的情绪。至于其他的,你就别管了,我来处理。”
负责人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但他仍担忧地开口问道,“接二连三发生了事故,大家人心慌慌的,甘总,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话音刚落,他就捂住了嘴。
其实干施工建筑的人最是迷信,开工当日会挑选黄道吉日祭祀一番,以求平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甘陈嘴唇抿紧,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最后他伸手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先去做事吧。”
说完这话后,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甘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好友口中的简大师。
不管工地上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总要找人看看才能安心。
心思转圜间,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
任天离开警局后,先把简攸宁送回了家中休息,而后又片刻不停地向医院的方向驶去。
这一路上,任天不知忍了多久的火气才没有发作。
他不是圣人,自家亲戚在背后如此算计,怎么可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杨慧欺人太甚,他一定要讨个说话。
柳翎一直在杨慧的病房外候着。
自家女儿弄丢了大哥家的孩子,她心里愧疚极了,又不能伤害自己的女儿赔罪,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突然见到丈夫来了,她连忙从长椅上站起身,迎上前问道,“你不是才刚来过,怎么又来了?”想到一种可能,她美目中泛起了希冀的光泽,“难道警局那里有消息了?”
“我进去说几句话,咱们就回家,以后你大哥一家的事情,咱们就别管了。”
柳翎面色微变,心噗通直跳,伸手握住任天的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任天并没有回答她。
他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见柳家的人齐全的很,心里的邪火怎么也压不住,“大家都在,正好省的我同一番话说两次。”
鬼知道这件事情是杨慧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大哥家所有人的主意。
不过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他也要断了这门亲戚。
任天这么贸贸然的闯入病房,吓了众人一跳。
“任天你怎么来了,警局有消息了?”
“妈才刚睡着,咱们有什么事情上外头说,别把她吵醒了。”
柳翎跟在任天的后面,见娘家人有些不满,她连忙拽住任天的胳膊低声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在这里说?”
杨慧本就浅眠,听到动静后,悠悠转醒。
任天面上冷淡,锐利的视线落在杨慧面上,讥讽道,“人已经醒了。”
“那你们就把我这些话听好了。”这话显然是对着大家说的。
柳家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想要开口呵斥之时,就听到任天更加冷漠的声音。
“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起初你们的日子艰难,是我一笔一笔地借钱给你们,从没有想过让你们还,甚至还帮你们开了公司;后来,公司经营不利险些破产,我力挽狂澜保住了公司。还有许多许多的小事,你们想过没,是我,是我任天无怨无悔地在帮助你们一家,到头来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
病床上的杨慧一个激灵,总觉得对方像是知道了什么。
她试图阻止对方继续说话,“任天,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
任天以迅雷不急眼耳之势迅速地抬脚踹了一下病床。
病床当即摇摇晃晃的。
杨慧面色惨白,她直起身子,“你干什么?”
所有人都傻眼了,连柳翎也松开了手。
不过柳翎深谙丈夫的脾性,知道他不会无端发脾气,只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并不说话。
任天面带嘲讽,“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你说说,现在应该说什么?”
想到佳琪这两日自责的憔悴的模样,他气不打一处来,“说说你是怎么联合歹人拐走你的孙子,说说你又是怎么诬陷到佳琪的头上,现在人这么多,说啊。”
这一席话,像是一道巨大的响雷般,劈向所有人。
“你含血喷人。”
杨慧如赘冰窖,完全不敢想象这件事情被家人知道了,她该以何种面目再面对他们,“那是我亲手养大的孙子,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
任天瞧着她慌张的神情,突然觉得可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就是说的杨慧这种人?他的情绪恢复了些,“是,你是不是伤害他,只是想着演一出戏给我看是不是?你以为佳琪做错了事情,我就会心怀愧疚地来帮你?”
“别做梦了。”
杨慧尖叫一声,正想要开口,却再度被任天一句话给打住。
“这些事情是柳眉在警察局里亲口招供的,杨慧,不管你认不认,到时候都有警察亲自找上门来,你赖不掉。”
杨慧失了回答的心,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
而一旁杨慧的丈夫完全不可置信地看向妻子,险些没被气吐血,“这些都是你干的?”
杨慧的儿媳妇大脑一片空白。
想到自己乖巧懂事的儿子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拐的,她完全接受无能。
回过身后,她快速地向床上扑去,试图掐住杨慧的脖子,“你这个老毒妇,你还有没有良心?”
不止是任天心寒,她的心也寒的很。
这两天她给了任天和任佳琪多少的白眼,敢情这都是婆婆惹出来的腌臜事。
杨慧捂着头,看着发狂的儿媳妇怒道,“我也是为了咱家,为了让任天帮忙才会想到这个主意的。”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悔意。
毕竟那是她的孙子。
她也没有想到,会发生意外的,她也不想这样的。
顿时病床里闹成一团。
任天没这个耐心看着他们窝里反,只继续道,“这件事情我不会追究。”杨慧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自然会受到处罚,“孩子无辜,我会尽力替你们找,但能不能找回来,我也不能保证。”
“以后咱们两家就不要来往了,我任天没有这样蛇蝎心肠会算计人的亲戚。”
说完这话后,他偏头看向一旁的柳翎,“你和我走吗?”
柳翎仍处于震惊中。
但震惊过后,就是对娘家人的深深不满,二话不说,她立刻点了头。
挽着任天的胳膊就离开了病房。
从头到尾都没有听柳家人半句解释。
也不想听。
*
任佳琪几乎两天没阖过眼。
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每每想到丢失的侄子就有些担惊受怕与自责。
但简攸宁来了,似乎给她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内心的恐慌褪去了不少,坐在沙发上等候消息时,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度醒来之时,窗外的天有些昏暗。
任佳琪从沙发上坐起来,这一觉睡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刚偏过头,她就看到了一旁正安静看书的简攸宁。
“攸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嘴唇嗫嚅,任佳琪再度小心翼翼地问道,“孩子有消息了吗?”
任佳琪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书上,是一本历史人物传记,《武则天传奇》。
简攸宁把书放到一边。
唇角微微扬起,“我想,有件事情必须先和你说,佳琪,孩子丢失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一切只是你舅妈自导自演罢了。”
“就算那天你把孩子看好了,她们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出错,你避无可避,所以无须自责。”
任佳琪眼睛陡然睁大,因为太过于匪夷所思,导致她说话的音调微变,“你说什么?”
想破脑袋,她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她坐正,认真地看向简攸宁,“那我侄子呢?我侄子又在哪里?”
简攸宁微微一顿,只抿唇道,“你舅妈玩火自焚,找的人不靠谱,至于你侄子能不能找回来,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钱局已经得知了内/幕消息,捕获那犯罪团伙应该不成问题。
救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
“你也别丧气,已经知道了大概的位置,警察已经全体出动了,相信今晚肯定会有结果。”
任佳琪垂下头,眼睛酸涩的厉害。
好半天她才缓缓地伸出手握住简攸宁,有些哽咽道,“攸宁,谢谢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办?”
“我知道我这次给你打电话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谢谢,谢谢。”
晶莹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很快湿了一片。
简攸宁反手握住对方,“傻瓜,我都懂的,你是我的朋友,何必那么客气。”
上辈子,在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也是任佳琪陪在她的身边。
从来不曾嫌弃,不离不弃。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收获的友谊,弥足珍贵,她会一辈子放在心里。
任佳琪擦干眼泪,露出了一抹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么样,我的侄子都是从我的手里丢的,我不能推卸责任,希望警察能够尽快把他找回来。”
她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侄子能够找回来。
简攸宁点了点头,换了一个话题道,“我收到了电视台面试通过的通知,后天就要参加新人培训,恐怕明天就得离开,到时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任佳琪面色一紧,“这么急。”下一秒,她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我和你一起。”
这两天和爸妈发生了一些摩擦,任佳琪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索性和简攸宁一起走了。
眼不见为净。
简攸宁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只点头道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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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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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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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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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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