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女帅低沉的嗓音把周问鹤又一次拉回到了都督府的偏堂,这女子还是那样面沉似水,没有被之前自己所说的事激起半分波澜,“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当你对这些有一个了解之后,我跟你再说种殃就容易多了。”
开元十八年,燕忘情二十岁,刚跟着玄甲苍云来到代州[1]不久,周围的一切对年方双十的她而言,都是那么陌生而又乏味。在她印象中,那一年仅有的娱乐就是挤在土垒的戏台下面看当地人自编自演的梨园百戏。显然,雁门郡里纯朴的百姓对于官家的梨园戏有着许多误解,他们更多是在荒腔走板的旋律与怪诞可笑的唱词中自娱自乐。
燕忘情依然记得看到那出戏时的情景,那是十月底的一天,天气阴沉得很,从云层中滤出的阳光把一切都照成了灰白色,阴冷的风直往人领口里面钻。但这依然没能够阻止小小县城的躁动,因为又来了一个戏班。
戏班没有什么名气,看他们的行头,大致就可以猜到他们是从附近村子里临时凑出来的。不过没有人会挑剔这一点,反正大家聚拢在一起也只是为了看一个热闹。
燕忘情之前在街上见过几个该戏班的演员,他们是标准的本地农民,不是很精明,但也不算太木讷,如果混在县城的人群里,绝不会有人多注意他们一眼。所以,她和过去一样,对这次的演出没有抱太大期待。
这个戏班准备的,照例是一处原创剧,在这个地方,梨园戏完全没有规章可循,因此什么奇怪的故事都能在舞台上看到。这次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多疑的丈夫,终日疑心全家背着他长出了须腕,最后他惊惧成狂,手提宝剑将父母妻儿悉数杀死,又将尸体藏于缸中,装出他们全都不在家的假象。故事的最后,一个侠客路过他们家瞧出端倪,用随身的金瓜击毙了丈夫。侠客在下手前有一段长长的唱词,斥责丈夫的荒唐之举,大致是说,世上岂有活人遍体生腕的怪事?只是疑心生暗鬼,可怜了这么多条性命。唱罢之后,侠客便一瓜砸碎了丈夫的头颅,紧接着,他忽然惊叫一声:“这倒怪了!”原来,他发现丈夫的脑子里生出了数条须腕。
“我一直忘不掉这出戏,侠客在毫无章法的锣鼓唢呐声中跌坐在地的画面这些年来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而可笑的是,直到好几年以后,我才意识到这出戏的意义。我早就应该注意到当地老乡在散场回家时候那一张张若有所思的脸。
当上玄甲辅帅后,我花了大量的人力去寻找那个剧团,然而,在雁门郡内找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台班子无异于大海捞针。在搜寻中,我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另外好几个版本,这些版本彼此之间大相径庭,只有一个细节是所有故事都出现的:人生须腕。乍一听这似乎很荒谬,但是我随后发现,对于须腕的恐惧似乎深藏在这里每一个居民心中。在城西五里的一个土丘上,耸立着半块年代不详的“尤未生须碑”,或许,它是最能体现当地人那种无言恐惧的实物。另外,关于这个故事的来历,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一个落魄书生夜宿破庙时候连夜写下,有人说是郡内高僧在圆寂时的口述,甚至有人说这是根据前朝旧案改编而成的。”ωωω.χΙυΜЬ.Cǒm
道人听到这里禁不住皱起眉头:“燕帅,你有没有听说过虚人?那是流传于三秦之地的鬼谈。”
“知道,以前就有传闻说,虚人的虚,最早是触须的须。他们原本与你我无异,但是被唤醒了摩奴的血脉。”说到这里,燕忘情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面具,“曾经有一个天竺大师告诉我,虚人和种殃,原本是一回事,任何人体内都沉睡着摩奴的血脉,只是不知为什么,三秦和雁门这里觉醒得特别频繁,而今年的雁门,更是频繁得不可思议。”
周问鹤沉吟片刻道:“贫道怀疑,铁架其实是一口上下颠倒的水井。前隋用它从不知名的高处汲取清水。但是在句注山中,有几处存放清水的陶罐被当地人打破了,燕帅觉得那些清水会是血脉觉醒的原因吗?”
“铁架是去年底被发现的,今年初雁门多地就爆发了种殃……不能说这个推断毫无可能。不过雁门这个个地方,本就怪事频发。我的士兵们相信,扒开县城的城墙,就会发现开元年垒上的每一块土砖上都刻着一个名字,那些是在县城建立以前就已经选定的替死鬼,甚至有些名字的主人到此刻还尚未出生。而这,不过是此地众多流言中最无害的一个。今年入春后,好几个偏远的村子都报告说夜里有三人高的怪物向天挥舞着八条手臂沿着村子巡弋,口吐无人能理解的语言,许多地方被搞得人心惶惶。然而我与田公都不愿意分出人手去对付那些当地人想象出来的怪物,最后,迫于无奈,我在十天前派申屠校尉去打探消息,不料却一去不返,”女帅顿了顿,神色有些伤感,“道长,申屠校尉是被什么武器所杀?”
“一把横刀,极长,极窄,刀刃部分好像淬进了银,亮得不可思议。”周问鹤索性把十八日晚客栈里遇到剥人□□的事一并和盘托出。当燕忘情听到身背横刀武功高强的黑衣人部分时,脸色微变:“不瞒道长,苍云上下正在寻找此人,他不但涉及申屠校尉的命案,苍云另有两条性命也正系在他身上。道长对于这个人还知道些什么?”
“所知不多,不过,一个唐门的客卿也在找他,称他为叛教者。”道人说到此处,发现越说越远,急忙言归正传,“燕帅,七秀路樱在雁门失踪这件事,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前些日子,县城里确实来过一个七秀弟子,但她只是在城里四处寻访郎中,我们也就没有过多留意她。不过……如果她是在调查种殃,有个地方我想她一定去过。”
注[1]:天宝元年该代州为雁门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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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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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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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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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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