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现在怎么样?”
五条悟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了高专,那会儿天刚蒙蒙亮,驱车回到东京熟悉的地界后,出现在家入硝子的办公室外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女人刚结束治疗从急救室出来,她满脸倦色,原计划二点前结束一天工作回宿舍,被忽然送来的重伤学生打断。她看了眼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白发男人,没有感到意外,抬手松开了将头发束成高马尾的头发,棕红色的柔顺发丝在空中轻舞如同块幕布。
送来的那个一年级男孩子是五条悟的学生,咒言师的末裔。一年级就有准一级咒术师水平的并不多,在高专历届的学生里也是堪称优秀,所以能无端把他伤成这样的敌人也不多。
“捡回了一条命。”
皮肉伤看着严重,但不是由其他式术造成,也没有伤到根本,所以在家入硝子的治疗后已经恢复了大半。比较严重的反倒是由他自己使用咒言攻击后引发的反噬。
“所以这段时间让他好好保护嗓子,不要再用术式,再喝上几贴药休息几天就没大问题了。”
“……那就好。”
五条悟走到病房门口,从门上的玻璃小窗可以看到在病床上仍未苏醒的银灰发少年,没有了往常用来遮挡下半张的特制高领校服,露出了嘴角两边咒言师特有的咒纹,稚嫩的脸上是在睡梦中都化不开的痛苦表情。
事件的发现人是伊地知高洁,因为临时安排了狗卷棘去宫城回收五条悟交办要带回高专的咒物,在众多咒灵相关的任务中,运输等级不明的咒物并不算是优先。但在约定的时间内,狗卷棘并没有回到高专,而与往日不多言的形象不同,他在聊天工具上的表现非常活跃,所以不存在约定时间内不出现而又没通知监督的可能性存在。
伊地知当下就通知了从宫城到东京沿途所有的眼,直到后半夜在闹市区的巷子里找到了重伤倒地的狗卷棘,并第一时间送回了高专医师家入硝子这边进行治疗。
“没有咒灵的攻击痕迹,但从异样的咒力波动来说,攻击棘的极有可能是诅咒师,让他负责带回高专的咒物也不见了。”
五条悟复述了伊地知在现场勘察后得出的结论,他坐到了病房外的长凳上,手肘抵在膝盖上撑住下巴,脸上的表情平淡,但家入硝子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糟糕。
“咒物?是什么东西?”
“一台被诅咒的游戏机罢了,从我接手时的状态来看,只要没有继续吸收诅咒的话,伤害范围相对可控。”
只是……
五条悟说话间顿了下。
只是这种程度的咒物根本不会引来诅咒师的注意,要说是凑巧的狭路相逢,也不会这么有目的性地夺走了那台游戏机。
所以,如果对方真的是诅咒师的话,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狗卷棘,而是在背后将咒物托付给他的自己。
五条悟这次的行程没有向高专特别报备,在接手乙骨忧太以后,他的封印之也只有部分高层知晓。所以可以推断的是,一定有人在暗地里窥探他的行踪,甚至一举一动。
讲道理,五条悟没有感到意外,自出生起,想他死的人可多了,但迄今为止,迫使他接近于死亡的经历仅有一次。而那之后,更是没有人能再给他本人带来威胁。
所以慢慢的,这份本应加注在他身上的危险,因为变得毫无意义开始转移。不管是咒术师本身的工作量,还是为了更远大的那个目标,他没有办法时时刻刻方方面面地守在重要的人身边。就好像这次被不知名诅咒师攻击的狗卷棘一样,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五条悟的名号有时候是保护伞,但有时候也是惹人眼的靶子。
因此,受他庇护的咒术师,也需要自己足够的坚定和强大。比如伏黑惠,又比如乙骨忧太。
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他所愿。
当年,天内理子没能好好过完属于她的人生,如今,带着好友梦想的吉留彩又被他亲手拖入了本不该踏足的世界。
他有些失神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在白织灯的光亮之下显得更加惨白冰冷。
这确实是讽刺又好笑。
家入硝子揉了下太阳穴,连着熬了两个通宵,她的精力已经不是前几年可以比的了。从走道尽头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热咖啡和全糖的红豆汤,窗外的鸟雀已经苏醒,朝阳微薄的光线缓缓照亮了天空,她没有打算回去再补觉,而温热的饮料也不会过于刺激肠胃。
不过她没想到五条悟的脸色会比自己还要差,要知道这家伙可从不会把这样的表情轻易显露,就算连续工作了二十个钟头,也会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
咒术师的牺牲,学生的死亡,这么多年了,他作为过来人已经经历太多次了,生气懊恼是自然的,但受伤流血也是孩子们实战经验的累积,避无可避。
但今天看起来,他的烦心事应该不止于此。
“你怎么了?”
她将手里的红豆汤向男人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被后者抬手接住。
“不会是因为女人吧?”
“嗯。”
五条悟这话接得太过自然,让原本只是顺口找话题的家入硝子顿了下,本要顺势靠在墙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认真的?”
他不满地蹙起眉头:“硝子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很认真的好不好。”
家入硝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有些意外,倒不至于难以置信:“所以是哪位勇士?我认识吗?”
这句话槽点太多,他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才好,最后索性选择正面作答。
“……你见过。”
她想了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那天也是他忽然跑到办公室拖了她外勤,说要托她去治疗一对没了大半截的门牙,虽然对方已经在她动手自己搞定了。但说起来那也是五条悟第一次拜托她去治疗高专以外的人。前后事由捋了下,好像早早便有迹可循的样子。她还记得,那女人最近被高专破格招收了,刷新了在校学生的年龄记录。
“五条老师,请问这算是师生恋吗?”家入硝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五条悟嘴角僵硬:“别说的我很没师德一样。”
“我说的不对吗?”
“……”
他确实没办法反驳。
只是师生恋的话,可能会比他以为的更加复杂。
“彩说得没错,这里就算是漫画,也只可能是少年漫,而不会是少女漫。”
所以,爱情元素不能成为故事主线,也不能占了太大的篇幅。
“别这样,少年漫的主人公最后不是也结婚生子了。”
家入硝子顺着老同学的话往下说,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只要女方可以接受五条悟过分跳脱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她还是很乐意在婚礼上送出自己的一份礼金。
“所以你看,最近这么搞的结局不都被喷了?”
“……”
家入硝子有认真地想一下,以她有限的阅读范围,某些大热的少年漫作品确实因为主人公最后的结婚结局被诟病良多。
所以同理可证——
“一定不会被祝福的哟。”
五条悟侧头对她露出个散漫的笑容。
他只是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比起五条悟所关照的学生之一这样变得不再特别的标签,变成五条悟所爱之人或许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他曾经对于结婚生子的考量会变成现实,而那些苦于找不到最强弱点的家伙也将寻到新的突破口,那些都会将她推向更加无法回头的地方,离那个平凡又普通的人生越来越远。
见男人这副模样,家入硝子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她一直以为五条悟是会把自己的情感喜好放置于理性思考之前的。事实上在多年的沉淀之后,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做事不计后果仅凭意愿行事的狂傲少年,而是多了作为成年人、作为教师的理智决断。
“所以,放弃了?”
“没有。”
一个问得干脆,一个回得果断。
家入硝子摇摇头:“真是搞不懂你。”
五条悟不予置否地笑了笑。
此时,刚想校长夜蛾正道汇报完毕的伊地知高洁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关于狗卷棘遇袭的事件,高专会派专人继续追踪,而原本第二天由狗卷棘负责的任务暂时缺了接手的人员,那是一起在中心医院的疑似咒灵杀人事件,需要等二年级或是三年级的其他学生回来才能安排出去。
五条悟将手里空了的易拉罐丢到了垃圾桶,从长凳起身两手抄进口袋径直走向门口:“不用等了,学生有事,由老师来承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五条先生,医院那边还没有确认到底有多少只咒灵,等级也不定,而且涉及的院区又大,病人的转移还没有全部完成。”
所以才会安排人员先行潜入调查。
男人停下脚步,隔着绷带望了伊地知一眼,而也是这一眼,让伊地知明白是自己多言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五条悟办不到的。
至于藏匿于中心医院始终未被发现的咒灵是如何被突然出现的特级咒术师一秒掰过脑袋整个撕碎了身体,那都是后话了。
五条悟活动了下肩膀,挥别了家入硝子后和伊地知一同走向了停在校外的公务车。
“最近过得太安逸了,忘记了自己身份和处境。”
望着初升的太阳,他驻足眯起双眼,发出叹谓般的感慨。
“五条先生,那个咒物……”
伊地知犹豫着问出了这件事,他并不知道那个托由狗卷棘带回高专的咒物具体是什么东西。
“那个啊……”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没有关系,就算是诅咒师,如果碰了那个东西,大概也讨不了好处。”
“……”
“所以不要轻易打开它哦。”
“所以不要轻易打开它哦。”
盘星教总部大楼的干部住所,身着袈裟的黑发男人与五条悟做出了同样的评价,他在留下这句话后,便将从高专学生手中截获的咒物交给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孩子,毕竟是她们亲手带回的。m.xiumb.com
这确实是非常特别的咒物,诅咒之力完全依附于游戏内容。
夏油杰习惯于将收集各式各样的咒灵,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挑食,反正吃起了都是一样恶心的抹布味道。只是这件咒物中的家伙并不好判断等级,而他无法从外部将对方拖出来吞,也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去触发咒术陷阱进入那个游戏世界。
所以,夏油杰将这个玩具留给了那两个孩子,只要不亲自操作就没有关系,而巧的是每天来向他朝拜的猴子又特别多,在贡献了金钱和咒灵后,他们总还有些别的用处。
“好好玩哦,可不能随便就死了。”
“手柄,拿牢一点。”
菜菜子和美美子坐在了沙发两侧,中间是一个握着手柄瑟瑟发抖、满头汗水的年轻人,超大的屏幕上是数只在地下室缓慢行动的黑色菌种,而在沙发后横七竖八躺满了好些个已没了意识的人类驱壳。
游戏,正在进行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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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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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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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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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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