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第一班公交车压过积雪出现在我们面前。琇書蛧
车上的人依然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昨晚见过的面孔,大概是在工厂上完夜班现在要回家了吧。
而令我惊讶的是他们的表情。
昨晚那些人脸上的烦躁和冷漠,现在全都不见了。此刻他们脸上虽然疲惫,但却带着温柔还有淡淡的幸福。
是因为天亮的关系么?可是人家又不是吸血鬼。
是因为下雪的关系么?可是人家根本没出门。
那么,是因为要回家的关系了。
我望向窗外,却发现玻璃上映出的我的脸,是和他们一样的表情。
可已经算是无家可归的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呢?
“陈简佳你在开心什么,”傅雨希不解地望着我,他从上车就被人推来推去烦躁地不行,“真不知道你昨天怎么想的,居然会跑来这种地方,亏你现在还笑的出来。”
我在笑么?我又仔细看了看玻璃窗中自己的脸,依然衬着窗外暗淡的灰色毫无光彩,但是却真的有了笑容。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怀着被全世界丢弃的心情,被满载的公交车遗落在荒山野岭,然后又遇见傅雨希这个话痨,错过了可能是今年唯一一次能和谢安璃一起在步行桥上看雪的机会,在郊外饥寒交迫呆了一整夜,一夜没睡头疼的要命,现在还要坐公交车回到那个并不欢迎我的家。可是我却依然像个白痴一样傻笑着。
车子在步行桥附近停下了,“下车吧。”我们同时说道,然后默契地相视而笑起来。明明还有一站就能坐到家门口,但是我还是想走路回去,和傅雨希一起走路回去。
我还在搜寻附近有没有早到的小吃摊,傅雨希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一边和一位发广告的阿姨聊起天来。阿姨看见我走过来,便一脸期待地问我们住不住店。
“是免费的吗?”傅雨希笑嘻嘻地问。
我抬头看了一眼阿姨身后酒店的牌子,吓得赶紧拉着傅雨希走开了。这个家伙,连情侣酒店都看不认识吗?
在桥上吃完早餐,我下定决心对傅雨希说:“我想好了,我要回家。”
他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可是……”
“我还是很害怕,”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害怕回到家发现她正在安心地睡觉,对我离开没有半点反应,这样我一定会很难过。但是我还是想回去,”我轻声笑了起来,“因为我突然想做一顿早餐给她吃,把她叫醒,然后端一杯温热的牛奶给她。”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傅雨希认真地说,看到我惊讶地看他,他傲娇地撇撇嘴:“都怪你,我现在都快饿扁了,怎么说也要让你也给我做一份早餐吧。”说着他就带头往前走去。
“傅雨希!”
我微笑着走过去,向他伸出一只手:“我们牵手吧。”
“什么?”他的表情十分震惊。
我笑盈盈地凑到他面前:“牵手啊,手拉手。”
他戒备地退了两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天真烂漫地笑着,“我们不是好朋友嘛。”
“陈简佳你这个变态。”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但还是别扭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发现脸皮厚是容易上瘾的,原来以前他就是一直这样对付我的。
他的手好像有一些发抖,我抬起头来一看,这家伙居然脸红了。
我不禁好笑,搞了半天,他就是纸老虎一只。
也许在北极星的身边也是有那么一点好处的。就是当你没有力气继续发光的时候,觉得自己快要被黑暗吞没的时候,他的光就会投射过来,慷慨地照亮你身边的空气。它遮盖你的光芒,却永远不会让你沉于黑暗。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握着我的那只手已经不再颤抖了。
20
麻烦的是,直到走到家门前他还是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喂,松手。”我嫌弃地推了他一下。
“不要。”他的表情比要跟他牵手的时候更加别扭。
我无奈地说:“你不松手我怎么找钥匙?”
“哦。”他不情愿地拿开了爪子,但同时我也想起,我根本就没有钥匙。
就在我发愁该怎么办的时候,门突然开了。被吓了一跳的我刚要叫出来,却因为眼前所见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妈站在门口,两眼发直地盯着我,她的眼睛肿的很厉害,左眼下面还有一块明显的乌青。她脸上全是干掉的泪水,头发乱糟糟的,像被猫抓过一样,完全不像她平常的样子。
我担心伸手去摸她的脸:“妈,你怎么了……”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到了我的脸上,力道之大让我差点摔倒。
“阿姨……”傅雨希在旁边着急地叫了她一声,却不敢拦着。
“你去哪里了!去哪里了!”她像疯了一样抓着我的领子,歇斯底里地冲我尖叫着,那副样子真的很可怕。
我的眼泪刷的流下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想念。
十年来从未对我展露笑容的妈妈,从未对我发过脾气的妈妈,总是面无表情的妈妈,现在正在对我大吼大叫,因为我的离开而大吼大叫。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是在乎我的?
下一秒,她就用行动回答了我。我被她猛地抱进怀里,她一只手捶打着我,另一只手越勒越紧,勒得我快要窒息。
“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妈的声音不停地发抖,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悲伤和恐惧,“我不结婚了,但是你不要走,求求你……”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我毛衣的领子,刺痛感和灼烧感一起传来。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妈也没有对我说起过。我知道的只有我房间里的床单重新换了回来,房间里的垃圾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对父子的痕迹完全从家里消失了,干净得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也许是因为尴尬吧,我妈那天之后对我的态度依然和从前没太大区别,但是我能感觉出她的变化。我知道让她一下子变回从前温柔和蔼的妈妈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变了我也会一时接受不了吧,毕竟已经冷漠相对了这么多年。但是,我相信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重新成为可以在餐桌上笑语相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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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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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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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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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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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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