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时候,辛爱琳正蹲在我房间的柜子前面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啊!”她吓得跳了起来,余惊未定地捂着胸口指着我,“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的胸口:“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没有啊……”她心虚地把螺丝刀往身后藏。
我皱起眉头:“我说过了,别打我柜子的主意。”
“好啦好啦,”她见事情败露了便没趣地把螺丝刀扔到一边坐过来,“你那把锁锈的那么厉害,根本撬不开好不好。”
我万般嫌弃地把她的书包从我床上拿下来:“这个周末不是所有的学校都补课么,你怎么又跑来了?”
“你以为所有的学校都像你们一中的人那样拼命啊,”她同情地摇摇头,“就算是补课,我们也是上自习,去不去都无所谓,可惜你妈没想到我会来,什么吃的都没准备,就只炒了盘鸡蛋给我吃。”
“你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不满地瞥了她一眼,“由此可见你不在的时候我最高也就是这种待遇好不好。”
她心有余悸地先伸手摸了摸枕头确认那个相框不在下面,才放心地躺下来:“今天真是倒霉,先是发了月考成绩被我爸骂,然后又和那个麻烦的男生分手,结果想撬个锁都被你抓到。”ωωω.χΙυΜЬ.Cǒm
“分手?”我有点惊讶她居然能把这种事情说的那么稀松平常。
“你想听么?”她听见我难得关心她的事瞬间眼睛一亮。
我马上就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不屑地撇撇嘴:“不就是被甩了么,有什么好宣传的。”
“什么被甩,都是我甩别人好不好!”她一副受了极大侮辱的样子,“本来觉得这次这个家伙虽然没什么优点但是挺听话的,结果才几天就造反了。我爱琳大小姐愿意和他交往他应该大唱赞歌回家烧高香才对,居然敢给我脸色看。你说对不对?”
“嗯。”我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对她的感情故事我向来没兴趣。
而我的敷衍已经足够给予她说下去的动力了,她情绪激昂地拍着枕头:“我在学校里可是呼风唤雨的女神,想让谁做男朋友对方还不是受宠若惊,我前几任对着我都点头哈腰、予给予求好不好,他倒好,敢用那种态度,真是一点不懂得感激!”
辛爱琳完全没经过大脑的气话,却让我陷入了沉思。
对待辛爱琳也好,对待傅雨希也好,对待他们这种被众星捧月的人,这才是应该有的态度么?
“就算不是傅雨希,如果能有这么赞的男生陪在我身边,我绝对感激上苍,然后好好珍惜他啊。”今天在楼梯上听到的那个女生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而一直有傅雨希陪在身边的我,却总是对他爱搭不理、横眉冷对。
真是一点不懂得感激……
傅雨希也是这样想的么?
他觉得,我有他这样的朋友却没有表现出心存感激的样子,所以生气了么?
可是傅雨希不像是会为这种事计较的人,所以平时我对他冷淡一些也没关系,如果他不高兴的话应该会告诉我的吧。
“你知道么,我最讨厌那种每天冷着一张脸,用冷屁股对着人家热脸的人了。”美术教室里傅雨希幽怨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这句话,实际上是说给我听的么?
每天冷着一张脸,用冷屁股对着他的热脸的人,不就是我陈简佳么。
你知道么,我最讨厌你了。
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么,我的心仿佛被重重撕扯了一下。
原来他早已把想法告诉过我了,只是我没有留意而已。
我对傅雨希冷漠的态度,终有一天让他忍无可忍了么?
我失意地在辛爱琳身边躺下来:“爱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诚实地回答我。”
“好。”
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沉默了两秒猛地坐起来:“不会吧,你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吧?”她警惕地打量着我,“我虽然分手了,但我对女生不感兴趣的!”
我瞬间一脸黑线,真不敢明白她拥有这么高深莫测的逻辑能力,语文成绩怎么会只有六十多分。
我无奈叹了口气:“我是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有些迟疑:“你这么突然问我,我也……”
“会感觉很讨人厌么?”
“这倒没有,”她歪着头想了想,“没有讨厌,就是很普通的女生而已”
很普通的女生……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路人的感觉,是么?”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也没那么严重……”她大概是发现我眼中的黯然,尴尬地摸了摸嘴唇,然后装作兴奋地拍了一下手生硬地转开了话题,“我们不要聊这个了,我前几天和路恬去看了个电影,女主角就是很路人的那种,但是男主对她说:‘只要在人群中有人能寻找到你,有人能叫出你的名字,那么你就不是路人。’太帅了对不对!”
“嗯。”我听了之后心情更差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我糟糕的心情,一个人趴在那里兴奋地讲述了半天,然后眼睛放光地盯着我:“我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你如果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的话,我们可以也来那种公主改造计划嘛,让你从不起眼的小麻雀变成公主,就像那个电影里一样……”
“不需要。”我冷冷地打断她。
“你这个人真没劲,”她撅起嘴抱怨着,“我还以为终于有好玩的了呢,别人让我辛大小姐帮忙我还未必肯呢,居然让我在这里求你……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我捂着耳朵翻了个身,把噪音隔绝在外。
现在的我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麻雀。
不知身份对着傅雨希这个凤凰趾高气扬的小麻雀。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冲下楼梯找傅雨希把话问清楚,要是真的跟我想的一样就跟他大吵一架,为了面子绝对要在他提出绝交之前率先提出绝交。可是这次,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后天是我的生日。
我不想一个人过生日。
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张照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那个唯一留在身边的人,我不想到最后连他都离我而去。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出门了,站在傅雨希家门口等他。他出门看见我很惊讶:“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我笑笑没说话。
在桥上吃早餐的时候我把大一点的那个地瓜让给他,他翻来覆去地检查着那个地瓜,疑惑地问:“这个不会刚刚掉到地上了吧?”
我强压下怒火依然陪着笑脸:“怎么会呢,要不我跟你换?”
“不用了……”他仍是将信将疑的样子,不安地咬了一口,半天才敢咽下去。
不能永远什么事情都等着傅雨希先来讨好我,如果我不变得主动一点,这段友谊是无法延续下去的。
“傅雨希你有女朋友么?”我思量了半天终于问出口。
我尽量将语气显得平易近人,但他还是一副被打草惊蛇的样子警惕地瞪着我:“没有啊,你干嘛这么问?”
我干嘛这么问?
因为我看见你点头哈腰地约人家出来被人家拒绝了,而且你不肯告诉我我才自己问的好不好!
果然他还是不肯告诉我。我忍住质问的冲动,眼神充满鼓励地试探道:“那你要是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不要,”他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
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么?可是他眼中烦躁的神色,让我说不出这句话。
看来这真的是个很糟糕的话题,傅雨希后来就一直专心啃着地瓜没再搭理我。以前他不是有说不完的话么,今天怎么变成了哑巴?还是因为我总是对他说的话表现出厌烦的样子,所以他识趣地干脆不再找我说话了。
于是我变成了那个不停地找话题的人。
“你这几天放学都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就是四处走走。”
“你在校外朋友很多么,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都是你不认识的人,而且没有很多。”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么,你那天不是说……”
“陈简佳,”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疑惑地看着我,“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多话?”
“有么。”我心虚地否认。
那你今天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这么多废话么?
中午午餐时间,我主动邀请傅雨希去美术教室吃饭,可他如我所料地拒绝我的邀请去找别的班的朋友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看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第一次主动到傅雨希的座位找他。
“一起回家吧。”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而充满期待。
“你不是还要去美术社么?”他好奇地问。
“今天不想去,”我坚定地摇摇头,“一起回家吧。”
他犹豫地看着收拾了一半的书包,最后还是充满歉意地抬起头对我说:“不好意思陈简佳,我今天还是有事,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这个星期……”
“那我在教室等你。”不等他说完,我便急切地打断他的话。
“不用了,”他这次拒绝地干脆利落,“我可能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家,别等我了。”说完就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我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这次,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我中午已经跟美术老师请了假,这时候再去不太合适。我在美术教室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决定回家。
走到桥上的时候我看了下表,还不到六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城市的灯光才会亮起来。
是回家,还是在这里等?
在我还没决定好之前,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为什么每天站在这里,为什么那些光芒那么执着,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来越模糊。
也许是我潜意识里认为,它定格了我所有闪耀和幸福的曾经吧。
曾经的我有着能一起欢笑的家人,有着总是把我紧紧簇拥着的朋友,有着让我无比骄傲的天分和自信,有着最美好灿烂的笑容,我在心底坚信着,这都是那些光芒赐予我的魔力。
小孩子的想法加上小孩子的固执,让我到今天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傻傻的站在这里。
就算明知道这座桥的两边才是我生存的世界,我的眼睛却一秒钟也不肯离开曾经的光芒存在的地方,而那光芒,我早已经看不见了。
就算它们其实没有消失又怎么样,从我再也看不见它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失去它们了。
我只是泪眼空洞地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许,该是我面对现实时候了。
有的事情,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其实我心里明白,就算是在这座桥上站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我都再也看不到记忆里的光芒了。与其站在这里傻傻地望着,还不如每天节省这些时间来读书多考几分来的实际。
就像我身上的光芒一样,不管我再怎么不肯承认,它们都已经不见了。
我只是固执的,不愿意接受这一点而已。
承认吧陈简佳,你的光芒已经消失了。
能在十七岁的最后一天想清楚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是解脱的幸运,还是放弃的悲哀。
于是我没有再等下去。
这么多年风雨无阻一直坚持着的事情,居然最终在一个微风习习,带着无限暖意的傍晚结束了。
17
回到院子还不到七点,我走到楼下发现傅雨希家的灯亮着。奇怪,他不是说他八点之后才回来吗?不过,也可能是他妈今天回来的早也说不定。
我决定去傅雨希家等他回来,然后面对面的和他谈谈,不再用试探的方式,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最近总是躲着我,如果真的是对我的态度不满,我也可以坦然地向他道歉,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不能就这么放弃。
但如果他不能接受我的道歉,很认真地告诉我不想再和我在一起了,我也能坦然接受。
虽然不想一个人过生日,但我也不想再强求什么东西了。
我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回音。
难道他妈在做饭没听见?我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傅雨希他妈绝对不会做饭,傅雨希就是靠他爸随意做的硬汉料理和去我们家蹭饭成长起来的。小学有一次我在他家玩,他妈一时兴起非要让我尝尝她的手艺,那天她做了一道爆炒虾仁,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虾仁。
于是我又使劲敲了几下门。
“谁啊?”门猛地被拽开,傅雨希站在门前,一脸厌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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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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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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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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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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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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