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妈已经睡了。经过饭桌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粉色的饭盒摆在那里,上面有一张纸条——“给雨希的包子”。
不知为什么,我从中听到了一种强调的语气。
我叹口气,悻悻地把饭盒装在书包里出门了。
不出所料的,在二楼我又和傅雨希不期而遇。
“早!”他笑嘻嘻地冲我招手。
“嗯。”本来就一夜没睡,看到这种精神饱满的人,我反而感觉更累了。
我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迈着步子,连他在旁边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楚,直到站在桥上吹着风我才稍微清醒一点。傅雨希去旁边的摊位买吃的去了,我倚在栏杆上等他。
我们每天早上都在桥上吃早餐,坐在栏杆上吹着晨风,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早晨七点,是这座桥最拥挤的时间,到处都是神色匆匆奔走着的人群。我不禁感叹城北区的发展真是不得了啊,小时候明明在这里翻跟头都没问题的,因为这么大的地盘上只有我们几个人而已,那时候我们都有一种自我认定是这座桥的主人的感觉。而现在这座桥却变得拥挤不堪,我们也早已被人群淹没,成为了路人中的一部分。为了错开高峰期,我和傅雨希每天都特意提前一会儿出发,但还是像现在这样拥挤地不成样子。
“嗨,我们是地瓜~”两个烤地瓜突然在我眼前晃过,我抬头看见傅雨希满脸笑容地把它们捧在我面前,“喏,你要哪一个?”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傅雨希总能在一大群人中一下子就找到我,我刚才等他的时候找了他半天,根本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我仔细盯着那两个烤地瓜看了半天问:“你喜欢哪一个?”
“这个!”他毫不客气地指着那个比较大的。
“好吧,我要这个。”我抢先一步抓起那个抱在手里。
他愣了一下,接着不满地抱怨道:“那你刚刚直接拿去不就好了,还虚伪地问我干嘛。”
“抢别人喜欢的东西才有胜利感啊。”我开心地吃了起来。
在别人面前,陈简佳永远是沉默的,性情平淡没有什么起伏,但只有在傅雨希面前,我才会表现出如此任性和蛮不讲理的一面。也许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常常忘记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无论怎样任性都可以被包容的陈简佳了,也许又只是因为我特别喜欢看他平时意气风发却在我面前总是吃瘪的样子。
我想起了他昨晚的电话,于是手心向他一摊:“给我吧。”
“你连这个也不放过……”他一副受欺负的样子,紧紧捂住他吃了一半的地瓜。
“不是说这个,”我顿时一阵无语,“我是说我的礼物,你不是快画完了么,现在就给我吧。”
“现在?”他惊讶地看着我,“可是我还没画好呢。”
“你昨天晚上不是只差一点点了么?”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你这么想要啊,早说嘛,”然后他一本正经地扬起下巴,“但是这是生日礼物,生日当天才能给你,而且我的大作怎么能如此草率地交出去。”
“怎么,”我没好气地讽刺道,“难道你还指望着有什么交接仪式?”
他听了立刻两眼放光地望着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交接仪式?”
“随便你,”我冷冷地说,“反正不许在学校里给我。”
我和傅雨希吃完早餐从桥上下来就立刻分开了。每次到了桥下面的第一个路口我们就会兵分两路,傅雨希会绕远路大约晚我四分钟左右到学校。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和傅雨希一起去学校,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们很熟,从小学开始这个立场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小学时候是因为单纯觉得和他在一起感觉特别丢脸,我曾经严重警告过他,在学校不许和我说话,不许拉拉扯扯,不许告诉别人我们住的很近,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他,他虽然百般委屈还是同意了。而十年过去了,任凭谁看我们傅雨希都不会是那个应该被嫌弃的人,但是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是微妙地维持着。一旦技不如人马上陪着笑脸放低姿态的事情我做不到,这估计也是为什么我都没什么朋友的原因。另外,我非常善解人意地了解,总有一天傅雨希也会意识到这一点,到时候说不定嫌弃我的人就是他了,所以与其等那个时候他带着歉意重新提出来,还不如一直保持这种默契。m.xiumb.com
升了高三之后,班上自愿来上早自习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我一向是很早到教室的,高一这个时间教室常常是空的,现在却坐了将近一半的人。
经过近几年的观察,我发现坐在教室里的人往往不是靠视觉和听觉,而是靠直觉来感知外界的。证据就是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低头翻书。但几分钟后傅雨希进来的时候,大家却齐刷刷把头抬了起来。
真是怪事,难道人人都像数学老师一样长着后眼?
教室里马上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后排的几个高个子男生爽朗地大笑着冲过去勾住傅雨希的脖子猛揉他脑袋上的毛,然后他们高调地绕过讲台直奔他的座位。那些女生也不加掩饰地看着他,我认为他现在还没有修炼成偶像剧男主角那种让女生们不顾一切哇哇大叫的功力,因为有些时候女生比男生更要面子,所以她们也只到看着他傻笑的程度而已,至于边笑心里还幻想了些什么,我就不敢揣测了。但是在我看来这就够傻的了,哪有一群傻瓜围着一个傻瓜傻笑个不停的。
我早就发现我们班每天开始进入吵闹模式就是从傅雨希早晨进门那一刻开始的,他就好像是被扔进炮仗堆里的那根火柴一样,让整个教室都炸了锅。很多人就算不来找傅雨希说话,也通通放下书三三两两抱成团热烈讨论着什么,但无论如何也响亮不过傅雨希这个中心。我一直想向班主任建议,如果想要改善班级学习环境,拔除傅雨希这棵毒草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傅雨希一就坐,我就赶紧把准备好的棉球塞进耳朵里,因为我知道他今天的演说又要开始了。
早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谢安璃才迟迟来到教室。我用余光看见他从书包里斯里慢条地拿出书来一本一本摆在桌子上。
“早上好。”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跟他打招呼。
他愣了一下,然后冲我淡淡地笑了起来:“早上好。”
看来他不是像我想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冷漠怪,我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已经快一年没人坐在我旁边了,所以我还是挺想和他好好相处的。
不过主动和人说话几乎是我从未有过的,我在一旁憋了半天气,才鼓起勇气小声说:“昨天我那种态度,对不起了。”
如果有人远远地看见我的样子,一定会以为我是在告白。我自己也尴尬地掐自己,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话,为什么要说的扭扭捏捏的?
“没关系。”他头也不抬地拿出作业本。
“还有一件事……”我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嗯?”他轻轻挑起眉毛,虽然是一副认真听我说话的样子,但是能看出来他很不耐烦。
我硬着头皮忽略他不欢迎的目光,继续说着:“昨天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
“不用了。”
“什么?”我愣愣地看着他。
“没这个必要啊,”他边说边继续翻着作业本,“抱歉,我功课还没写完,一会儿再聊吧。”然后他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飞快地写起作业来。
“陈简佳”三个字被我含在嘴里,变得无比苦涩,却怎么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咽下去。
胸口,久违地微微作痛。
“好可爱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陈简佳!”
我曾经那么骄傲地告诉每个人我叫陈简佳,这个曾经闪着光芒的令我自豪的名字,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会连说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他还在生昨天的气,我可以理解;如果他真的是我想象中的冷漠怪,我也不会介意;如果他是个爱找茬不良少年,我更不会计较。可是他偏偏那么礼貌,那么认真地回答了我,仿佛在语重心长地教育我:没有这个必要,你的名字没有人想知道,你是谁,没有人在意。
为什么没有必要?如果很多时候,像这样的问题能够这样直接问出来就好了。没有问出来的原因,也许是害怕对方会同样直接的回答。而真正鼓起勇气准备好要问出来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所以我就只能在早自习剩下的时间两眼发直地盯着课本边后悔边生闷气。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依然沉浸在愤懑感中。谢安璃也终于补完了作业,终于松了口气地合上作业本,他把手伸到我面前试探着问:“帮你一起交上么?”
“不用!”我瞪了他一眼,把书狠狠往桌子上一摔,“蹭”的站起来隔着他把作业递给课代表。
坐下的时候我看到他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他一定觉得我是个怪人,明明几分钟前还一副讨好的嘴脸,转眼间又发起脾气来。
不知道为什么,早就习惯被忽视的我这次却格外较真。原因可能在于我平常也没怎么争取过,所以对于别人对我不冷不热也不怎么在意,而这次热脸贴了冷屁股让我觉得很没面子所以无比懊恼。而谢安璃对我惊人行为的反应,也只有那一时的目瞪口呆而已,而后就没再理我。他本来就不像是爱说话的人,自然不会对我这种没存在感的人多在意。
不过后来我发现,不仅是对我,他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虽然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有礼貌,但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上午班长热情地邀请他参观校园,他也是只是客气地说了句:“谢谢,不用了。”
我印象中一般的转校生都要格外努力才能融入新的集体,但是我感觉他根本就没抱有过这种想法,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真是个大牌的转校生。
尽管这样,还是有许多女生主动围上来和他说话,我暗自在一旁纳闷,他居然可以这样受欢迎,难道就是因为他长得比较清秀而已么?我还长得比较清秀呢,为什么男生长得清秀就叫漂亮,女生长得清秀就成为无人问津的大众脸?真是让人生气。
唯一让我开心的是,自以为魅力无限去搭讪的傅雨希,最终也败兴而归。
上午的大课间他满脸笑容地凑到谢安璃身边问道:“你放学一般都去哪里啊?”
谢安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刻意跟他保持了一块距离,淡淡地回答:“回家。”
傅雨希又不放弃地贴上去:“我们下节体育课一起去踢球好不好。”
“对不起,我有事。”谢安璃想也不想地拒绝。
“那,自习课可不可以和我换位置?”傅雨希终于把目的说了出来。
“不可以。”
看着傅雨希扫兴的样子,我早上对谢安璃的不满顿时消散了许多。
其实我当时向老师提出不需要同桌的一个原因就是不管是什么人坐过来,马上就会被傅雨希缠上,男生会变成他的好哥们,女生则会被他迷得神神叨叨。而不久之后我听到班上有人传言说只要坐在我旁边的座位,成绩马上就会掉到班级的最后一名,反而也没有人想坐过来了。开始我虽然有点生气,但想了想反正殊途同归,我也乐得清静。
所以托了谢安璃的福,我周围的环境不会重新变得嘈杂不堪。我上课偷偷摆弄CD机的时候,他也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完全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所谓他自己的事情,后来我又观察了几天,他其实也只有两件事可做。
第一件事是睡觉,这个习惯让我非常困扰,因为在他睡觉的时候我必须保持清醒,虽然我不怎么起眼,但两个人肩并肩趴在一起呼呼大睡,不被人发现才怪。鉴于我们的关系冷淡且恶劣,我当然不会白痴到去和他协商睡觉时间的问题。所以我经常在他睡着的时候卑鄙地在他耳边猛得击掌,把他惊醒的瞬间,我则趴在桌子上装作睡着的样子。
他的第二件事就是望着窗外发呆,而且他经常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开之后就一直盯着它出神。真是装模作样,我心里暗暗作呕,八成是他抄的什么花季雨季的诗词歌赋,边看边黯然伤感,因为很久以前喜欢傅雨希的那个同桌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我最讨厌这种做作的文艺青年,一个个都无聊到没事做了么。但后来我意识到,这样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我,岂不是更加无聊?
不过这个人也是个怪人吧,都是高三的人了却从来不听课,连桌子上的课本都没翻开过。
上午最后一节的地理课,我睡醒后迷迷糊糊地去关CD机,却摸到了里面一盒温热的东西,才想起我妈给傅雨希带的水煎包。
“傅雨希,傅雨希……”趁老师不注意,我偷偷回头小声叫他。
“嘿嘿。”这家伙居然抬起头对着我傻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很显眼么?果然与这种人谋事是再怎么小心都不够的。
我强压怒火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迅速写了张纸条丢给他。
“中午,美术教室。”
过了一会儿,纸条居然被丢回来了。我打开一看,上面画了一个羞涩的表情,旁边写着:“讨厌啦,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真想杀了他……
这种时候我要是回张纸条跟他理论才是傻瓜呢。我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放进课桌,手却充满愤恨地把纸条挫骨扬灰,可能因为太用力连课桌也跟着晃动了起来。直到我把纸条完全毁尸灭迹后解恨地抽出手,才发现谢安璃正在诧异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他也没跟我计较,仍然回头安静地望着窗外。
我估计已经完全被他视为精神不正常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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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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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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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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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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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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