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薰只想离原城远一点,好像离他远一点,她就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原城咧嘴,敛笑让路,不屑地嘲讽一句:“你真是我见过最做贼心虚的人。”
李可薰低头,一声不吭地越过原城,飞快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原城说得没错,她,做贼心虚。
李可薰走到外面,南星阔正站在商业广场的空地上打电话,他背对着她,抬起的手臂牵动衣服的褶皱,勾出结实的男性线条。只是一个背影,却看得李可薰出了神。
今年,是她迷上这个人的第十三年。跟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不同,南星阔小时候跟李可薰才一般高。瘦弱的个子,细细的胳膊,下手却狠得狠。那几个欺负李可薰的小孩子被南星阔揍得哇哇直叫,之后再也没敢嘲笑李可薰一句。
那时候,李可薰和南星阔都才十岁。
也不知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南星阔真的越长越好看了,接下来的十来年里,李可薰每每看见南星阔,就觉得他光彩照人,一天比一天英俊挺拔。
冷着的脸英俊,皱起的眉英俊,连不学无术说错成语还不认的样子都英俊。
南星阔挂了电话,回头看见李可薰站在不远处。
“怎么出来了?”
“排队的人太多了,换家吧。”李可薰掩饰住从原城那里逃离的慌乱,勉强调整语气和表情。
“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以为李可薰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南星阔走近,语气带了些许求饶意味,“我最近真的没找原城麻烦。”
“那他们说你……”
“我身上的伤是原镇弄的,惹了点小麻烦。我会解决,你别担心。”
李可薰心头一紧:“你惹原镇做什么?”
知道南星阔没为叶轻箐找原城麻烦,按道理她应该高兴,可这个答案,只让她越加忧心忡忡。
原家兄弟中,原.城.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但那跟他的哥哥原镇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这几年来,李可薰没少听过关于原镇的事情。每一桩都令人畏惧,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大概任何穷凶极恶的词汇都不足以描绘那个人的危险程度,她实在不明白南星阔到底要惹原镇那种人干嘛。
见李可薰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南星阔转移话题:“好啦,总之你别气了。哦,反正这里要排队,我们换地方吃吧。”
“去哪?”
“北城街。子琪刚刚打电话说他开了包房,让我过去买单。”
“诶?”
南星阔笑:“我警局那边的面试通过了,说是让我请客。”
推开K房的门,里面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房间的灯光在墙面扫来扫去,晃过李可薰和南星阔身上。
“哟,夫妻档来了。”房间里面有人起哄,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往大门。
“别乱说。”两人异口同声。
“啧啧,这老夫老妻的默契度,还否认个什么劲。”旁人打着哈哈将李可薰和南星阔拉在一起坐下,李可薰和南星阔被这么起哄惯了,也懒得太较劲。
年轻人凑成一团,很快就玩起来。在第三个朋友端着酒杯跑来祝贺南星阔通过面试时,李可薰不动声色地按下南星阔手里的酒杯:“他胃不好,不能喝了。”
“哟哟,这是妻管严呢。”旁边的人打趣。
舒泷妍看这架势,将李可薰拉到一边,煞有介事地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抢他酒干嘛?!让他喝。酒后吐真言,不刚好嘛。”
李可薰觉得挺好笑:“我要他吐什么真言呀?”
“还要我说?你们俩这别扭劲,叶轻箐那档子事都过了多久了?这不都相互都还有意思吗?干嘛绷着?要看他找其他人当女朋友,你乐意啊?”
当然不乐意。李可薰苦笑:“我对他没信心。”
“怎么就没信心了?可薰,不是我说你,他对你好不好,我们朋友都看在眼里。”
李可薰没说话。
“还是他这几年撇下你,去交过哪怕一个女朋友?”
“……”没有。
“你唯一判断他对不起你的原因是逮着一次他俩接吻,但那是叶轻箐偷袭他的,你能确定他是愿意的?你没有去问过他到底是被叶轻箐倒贴着黏着不放,还是真的交往了,可薰,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冤枉了他三年。”舒泷妍又拍了拍李可薰,“你呢,就听我话,把人灌醉,再拽着他衣领问他喜不喜欢你。不然,你俩再这么拖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把心结解开。”
李可薰笑笑,没有采纳朋友的意见。她当然知道南星阔对她的好没得说,她也在等名为叶轻箐的隔阂从他俩中间消失,是她没有安全感,也许她应该相信南星阔一点。
她还是拦了南星阔的酒杯,自己喝了下去。
“李可薰你也不知道害臊!”旁边的人又开起玩笑,“间接接吻的东西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你们可放过她吧。”向来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南星阔终于开了口,“我赌一千她不知道什么是间接接吻。”
李可薰本来不觉得喝南星阔的酒有什么问题,被这群人一笑,倒是真脸红了,半天才对南星阔憋出三个字:“要你管。”
“啧啧,听听这语气!”
有人提了酒过来,扯着嗓子喊:“不管,星阔,你今天必须跟每人喝一杯!”
南星阔也不推拒,接过酒就一饮而尽。
南星阔有胃病,痛起来相当要命。李可薰长时间以来,各种好吃好喝伺候着,定期熬粥,找各种养生法子给他养胃,近半年时间,只要她在,就没让他碰过任何带刺激性的饮食。
今天值得庆祝,想尽兴,但要是被这一屋子人灌下去,李可薰肯定,南星阔明天就得躺在医院。
哎。她叹了口气,看着那个人。真是的,仗着自己年轻,从不知道忌惮。
热热闹闹的聚会,一直到凌晨两点才散。
已经喝得醉晕晕的李可薰摇摇晃晃地送走其他朋友,艰难地扶着墙,向包厢走去。
天旋地转的感觉很不好受,她觉得胃和胸口都火辣辣地翻滚着,转入走廊一侧的洗手间,她冲进去,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翻江倒海的难受,折腾得她满眼通红,感觉再这么吐下去,她只怕是连内脏都要吐出来了。
她并不想喝这么多的,她也清楚自己酒量非常差,但是为了帮南星阔挡酒,她还是毫不迟疑地,一杯杯仰头饮尽。
头痛,背痛,肚子、嗓子都疼。
李可薰顾不上这些,她只担心南星阔。他今天,喝太多了。
推开房间门,歪七扭八的酒瓶倒了一地,吃剩的果盘小吃,杯盘狼藉。
南星阔不在沙发上,她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终于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找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南星阔。
李可薰皱眉,勉强去扶地上的人。吃力地架起高她大半个头的南星阔,将他扔在沙发上。
“一聚会就翻天。”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想去给他找点醒酒的东西。
手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阻止了她离开的脚步。她回头,身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南星阔的眼睛,平时就非常好看。此刻周围无外人,他的视线更是温柔得像要化开,慢慢的,那温柔的唇角和眼角也勾了起来,李可薰心跳咚咚咚地一直加速。
“你要去哪里?”南星阔扯着她的手,指节分明的五指用不重却也走不开的力道拽住李可薰。
李可薰想,他今天是真的醉了。
朋友的话,在耳边响起。【酒后吐真言知道吗?】
“我去给你拿点水,你说你……”责备的话到嗓子口都没忍心说出来,最后只剩一句关心的询问,“胃有没有不舒服?”
南星阔摇了摇头,视线直视着李可薰,一下都不移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李可薰松开他的手,想走,南星阔又起身欺了上来。
他从背后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膀。她感觉到他的呼吸从耳后传来,微微的,带着他的气息,和丝丝的酒味。
李可薰身子一僵,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不适应这种亲密,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想扒开身后无尾熊一样的人:“你喝醉了。”
那人没像普通酒鬼一样大喊我没醉,他只是在她身后摇摇头,把她抱得更紧。
“不要走。”他低语,手间的力道像是想把她就此锁住。
李可薰不说话,也不动了,任他抱着。南星阔根本用不上向她示弱,她对他什么时候不是有求必应?
“星阔。”她转身,想看看南星阔,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僵在原地。
认识十多年,她从不曾在南星阔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此刻,他的眼底,哪里还有平时的气势和戏谑,哪里还有刚刚的柔情和笑意,他双眼通红,眸子深处竟充满绝望,绝望得好像已经生无可恋。
那个表情,对于李可薰的冲击,不亚于一场毁天灭地的海啸。冲击她的常识,破坏她的信念,击碎她所有期待。她的身子不自觉发抖,被迫一点点回忆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ωωω.χΙυΜЬ.Cǒm
她以为她跟他只差一张窗户纸,她以为他根本没将那个人放在心上,他看上去不痛不痒,淡定自若,他离了那个人依然嚣张跋扈,神采飞扬。原来……原来……
这个认知让她拼了命地想挣脱南星阔,想找个洞钻进去,想消失,她却怎么也挣不脱南星阔。
接着,李可薰听到南星阔带着颤抖的鼻音,他搂着她,低低呢喃着:“不要走,轻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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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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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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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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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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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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