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委屈您移驾寒舍,多有失礼了。”
身后传来的一阵轻微脚步声过后,就有一道清悦的声音响起来。
宁姨妈回头,面前是个三旬年纪,做富商装扮的绸衫男子。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
她看了眼他身后的书生,问道:“阁下就是弄破我衣裳的这秀才的叔父?”
方才她往回走,这书生迎面冲过来,手持一只汤罐泼翻在她裙上,她可正窝火呢,怎么能饶了他?便拖着他让他赔偿,结果他说身上没钱,得领她回来取,好在不远,她也就来了。倒没想到这厮还是个家底不薄的!且没想到他口中的叔父是这样风雅的人物!
男人施礼:“鄙人龙三,这孩子正是鄙人的侄儿。小侄鲁莽,冲撞了宁夫人,龙三先向夫人赔个罪。”
宁姨妈掠掠鬓发:“小孩子不懂事,大人知礼就还好。”
“夫人说的是。”龙三深颌首,“小侄弄了夫人的衣裙,自当赔偿,夫人不如屋内稍坐,待在下遣人去将偿金取来,也好过在此太阳底下枯站。”说完他给就近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去把我那最好的龙井沏上一壶到花厅。”
宁姨妈又抚了抚另一边的鬓发:“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xǐυmь.℃òm
“夫人请。”
龙山侧身让路,让她走在了前头。
这姓龙的倒是个会来事的,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不过今日撞在她手上,也算他倒霉,没个十两八两银子,今儿她可不干。
前面有家丁引路,花厅就在院子东侧。这院子不大,建的玲珑雅致,菊花,芙蓉花,还有兰花,不时开放在路径两旁。
一路看了看,只是没有发现女主人的影子。
花厅里刚刚沏好了茶。茶香飘了出来。
宁姨妈落座,打量着这厅堂里悬挂的字画与摆设的器皿。她从小家底不差,又在庆云侯府待了那么多年,品鉴的功夫还是有一点的。这里所摆设的东西,竟有许多还价值不菲。
“以夫人的超凡品位,在下这些物事恐怕还难以入眼。”
龙三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在耳边。
想到自己差一步就成为了庆云侯夫人,宁姨妈的胸脯不自觉地就挺了起来。放在从前,想这些东西她可是从来不曾放在眼里的!
不过她听完这话却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品位如何?”
龙三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谁不知道宁夫人是庆云侯府的贵戚,是大梁准皇后、庆云侯府那位千金小姐的姨母,还于皇后有养育之恩?”
宁姨妈愣住:“你认识我?”
“在下早就认识夫人,只是无缘拜见。”龙三说着就俯身作了个揖,抬头时两眼亮晶晶地看过来:“不想今日这般作巧,小侄冲撞的人竟然是夫人——虽然心中有万般歉意,但也存有几分庆幸。”
宁姨妈知道他在吹捧自己,这种话她从前听得多了,往往也就是爱搭不理的应对。但是出了庆云侯府,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谁这么吹捧她了,何况他这句“于皇后的养育之恩”——可不是嘛,准皇后还是她给带大的呢!
她知道了,合着这姓龙的是想巴结她!
自古商人地位就低,他想在京城做买卖,没个背景坚实的后台,怎么能赚得到大钱?
她就说嘛,这姓龙的也太好说话了些。合着这是想让他穿针引线,当上庆云侯府!
谷</span>这么一来,宁姨妈的心气一下子就上头了。
怎么能凭十两八两银子就放过他?
求人得有求人的范儿!
她以中指与大拇指拈起茶碗,高高挑起来的尾指似要戳破天:“我也是不走运,平日都是马车小轿出门,今日兴起走了路,竟然就遇到了这糟心事儿。——你们家,是做什么营生?听你口音不像是北方人。”
“在下是九江的米商。家里的营生,主要是粮油买卖。”
江西可是富庶之地,原来是那边的米商,果然家底不小。
“进京多久了?买卖谈的如何?”
龙三微微扬唇:“天子脚下这座城,实在水太深了。在下占了入行多年的便宜,好在是有些固定的主顾。”
他这样不疾不徐,胸有成竹,竟是买卖场上少见的人物。
宁姨妈重新将他打量:“你们家买卖挺大?”
“我们龙家世代行商,家族庞大,虽说早些年祖父辈的几房分了出去,在九江,我龙三这一派,也算有名有号。”
宁姨妈默然。这么说来,他也没想巴结她。
“三叔。”
这时候,先前已经被遣开了的少年带了两个家丁走了进来。家丁手上都捧着一个罩上了绸布的托盘。
少年示意他们把托盘摆在龙山与另一妈之间的茶几上,然后拱手道:“三叔交代的偿金已经取来了。”
宁姨妈是个不缺钱的主,但碰上这种事,对方出手如何,也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他的实力。
她目光扫过两个托盘,龙三就恰在这时,把绸布揭开了。一个盘子里放置的是雪花花的十锭银子,另一个上面则放着两斗珍珠。
这十锭银子每一锭足有半个手掌大,少说十两一个,十锭就起码是一百两银子。更别说他还加了两斗珍珠!
这阵仗倒是把宁姨妈震的说不出话来了。要说他这像是有求于自己,他一个把买卖做到这么大,还能在京城买到宅子的人,肯定在官府有些来头。要说是赔偿她,这又多到有点吓人!
她探究的看了过去:“龙爷这是什么意思?”
龙三正色:“正是向夫人郑重赔礼的意思。夫人身份尊贵,若是在下敷衍了事,岂不是对夫人有失尊敬?还请夫人收下,否则在下不能心安。”
宁姨妈心里有神鬼在打架。
虽然说她不缺钱,但此时若推了回去,岂不是和她先前执意要求赔偿的态度有悖?而且此人也不像是惺惺作态,若是嫌多,她又哪里还有点皇后姨母的气派?
也罢,他既拿了出来,自己又有什么不敢受的?
想到这里,她就缓了语气:“龙爷既有这份诚意,那我却之不恭,就收下了。”
“理当如此。”龙三道,“我一个外乡人,能因今日之事结识夫人,日后能得夫人多加照应,便可说是因祸得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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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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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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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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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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