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昂玩得很嗨,午后的阳光追随着他一路欢快前行。每当他经过子佩身边时,子佩就会伸出手掌,然后在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相互击一下。这个环节让子昂非常开心,每次击掌后他都会望着子佩,笑成弯月的眸子不肯转回头,直到眼睛的余光再也扫不到子佩的身影。
这也是子佩一天中感觉最放松的时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子昂像孩童一样纯真无邪的笑容暂时赶走了她的烦恼。她暂时不用纠结子昂的病,不用愁闷自己捉襟见肘的工资如何既要打理两人的生活还要负担子昂的药费,不用担心房东不怀好意来查宿时子昂不小心发出声音,也不用担心子昂外表看似正常的成年人却因为智商的原因时常闯祸而被人嘲笑欺负甚至责骂……
此刻,所有的烦恼都被子昂哗啦啦畅快的滑板的摩擦声碾成了渣。
时间停止该多好。子佩望着子昂的背影,内心忽然涌起一丝惆怅。曾经的子昂对自己处处留心时时关切,他的温柔触手可及,他坚实的臂膀就是自己躲避狂涛巨浪的港湾。可如今,他能够慰藉自己的只剩下蕴含在嘴角的极具治愈的笑了。
叶子佩清楚地记得子昂出院那天医生对她和宋子玥说的话:患者的病因较为复杂,脑部外伤导致的失忆症其实并没有完全康复。铅、钡、铬等可溶性重金属元素的过多摄入对他的神经系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影响了患者的认知功能,导致他智力水平下降。而麻果冰毒又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然,医院可以通过药物及综合康复训练进行日常治疗和调理,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对于这种神经及心理的疾病,家人的陪伴尤为重要。你们可以多带他去以前经常去的地方,比如家乡,儿时常去玩耍的地方,或者是能引起他心情愉悦的去处。经常讲一些以前的人和事,给予他悉心的呵护,像对待婴儿一样的耐心,奇迹也许会发生。
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子玥已经哭成了泪人。想到自己唯一的弟弟不过二十几岁就遭受如此磨难,心痛不已。她无法接受从小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弟弟从此要痴傻癫疯地活在这个世上,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甚至必要的康复治疗费都拿不出来。一想到这些,惭愧内疚的心情压得她连连低喘不止。
而此刻的叶子佩却显得异常沉着镇定。或许是宋子玥的慌乱失措提醒她,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从早些时候子玥的只言片语间她知道宋家已今非其比,宋家已拿不出财力精力救治子昂。那件事虽然时过境迁,但影响是巨大的,对于宋家可以说是灭顶之灾,必竟是出了人命的案子。如今宋父去世,子昂又变成这幅模样,对宋家来说可以用顶梁柱接连坍塌来形容。而宋太太也终日萎靡不振。宋家只剩下大病初愈的宋子玥苦苦支撑,世上还有谁能拯救她心爱的子昂呢?
恐怕只有自己了,义不容辞,也是自己的责任。子佩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她暗自告诫自己,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坚强起来,强大起来。自己必须与眼泪和脆弱绝缘,因为自己将是子昂漫长的恢复健康路途上唯一的支撑。如果这个时候退缩了,那世界上可能真的没有谁可以帮助他找回来时的路了。
路边竖立的汉堡店的广告牌匾吸引了子昂的目光,他盯着巨大的汉堡图片,舌头舔着嘴唇不断咽口水。子佩知道子昂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汉堡的诱惑的,于是提议子玥午餐不如在这里解决。
“看来现在你比我更了解他。谢谢你,子佩。”子玥不无感慨又有些心酸地说。
此刻子玥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挣扎,子昂的现状让她无比心痛。做为一奶同胞的姐姐本应该不畏千里迢迢也要把弟弟带回家乡,照顾他,呵护他,给他最好的治疗。可家里的状况实在无法承担这一切:父亲不在了,母亲一直萎靡不振,瓷器厂的经营状况始终不尽人意,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自己整日奔波已经自顾不暇,要是再抽出时间跟精力照顾子昂,子玥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能扛得住。更何况子昂的病一直瞒着母亲,如果她知道了真相,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场景。琇書網
桌子上的汉堡和炸鸡块被宋子昂吃了大半,子佩发现子玥跟自己一样似乎没有什么胃口,她盘子里的汉堡只咬了两三口。兴高采烈的只有子昂自己,手里捧着他心中的美食,看着左右两个美女,他憨憨对子玥说你是我的大姐姐,又转头对子佩说你是我的小姐姐。然后低头痴笑起来。
“你看他的笑容和神态跟小时候的一模一样。”子玥的眼圈再次泛红,哽咽着说:“我们活成了他的前世。”
空气中弥漫着心痛与无奈的情愫。在这个世界上最关注宋子昂的两个女人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过多久两人的眼角几乎同时溢出了泪花。
而被关注的中心却全然不知,他不懂得察言观色,更不知晓世上还有艰辛二字,依旧沉浸在简单的幸福——汉堡和炸鸡块的诱惑中,津津有味地咀嚼,满心欢喜地左顾右盼。
子玥拿起桌子上的纸巾偷偷擦了擦眼角,犹豫再三还是对子佩说出了口:“对不起,子佩,我有个……不情之请。这对我来说,对我们宋家来说都非常难于启齿,我想请求你,请求你……”绞痛的感觉让子玥真的难于说出口。
“别说了,子玥姐,我懂。请你放心,我会让子昂高高兴兴过每一天,快乐地生活,有尊严地活着。我保证!”子佩目光炯炯,眼神中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坚毅。
“谢谢你,子佩。难为你了,我们……宋家不知怎样感谢你。我……”说着说着子玥的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这也是我求之不得的,我还要谢谢你的信任呢!”子佩的眼圈也开始慢慢红起来。
子玥被感动得涕泪横流,她一把抓起子佩的手:“我知道你很爱子昂,可子昂现在这个样子……你没有责任和义务去照顾他,但是你义无反顾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很内疚,作为姐姐的我面对这些却无能为力。”子玥哽咽着说。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更紧地握住子佩的手说:“你放心,我不会放弃我弟弟的。回家我就变卖家产,把钱汇给你们。”
一听子玥说要变卖家产,叶子佩急了,她不想宋家由此家道中落,一蹶不振,因为这也是子昂不想看到的结果。于是善良的子佩连忙阻止说,钱不是问题,因为办案的法官曾经告诉过她,汪志伟的公司很有钱,过不了多久会给子昂很多民事赔偿。所以不用担心两人的生活及子昂的治疗费用。而且自己在这里读了四年的大学,认识了很多的朋友,如果有急事她会找他们帮忙。
听了子佩的话,子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走出快餐店,子玥子佩匆匆告别。子佩看着子玥的背影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人群中。她拉起子昂的手轻声说:
“亲爱的,我说谎了,我第一次说谎了。其实我们没有赔偿金,我们没有依靠,我们什么也没有!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呀?”说完这番话子佩心情沮丧又复杂地注视着子昂。
“哦。”子昂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眼睛盯着广告牌上的汉堡:“小姐姐,我还想吃一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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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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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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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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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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