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佩爬到梯子顶端时,伤感酸楚的情绪瞬间包围了她,眼前的景色让她喉咙哽咽—一阁楼即使最高的中间部分也不足两米,坡顶的一侧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气窗,另一侧垂吊着一个没有灯罩的灯头。一张床头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的儿童床占据了阁楼将近一半的空间,紧挨着床尾处放着两个蓝色的塑料凳子,上面铺着一条薄褥子,那一定是为了安放子昂那双大长腿而搭建起的延伸部分。可是即使这样,他的脚也一定是悬在外面的。床头处立着画架,上面凌乱地摆放着画纸和画笔,画架下面滴落着各色油彩。靠门的墙边还叠摞着一些纸箱,上面七扭八歪地写着一次性纸杯,炼乳,椰浆粉等,显然这里也是甜品店的仓库。
一时间心酸又心疼的眼泪涌出叶子佩的眼睑。心酸的是从小就生活在优渥环境中的子昂会蜗居在这间狭小的空间;心疼的是子昂傻傻地为了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自己心甘情愿默默忍受这份艰辛。
艾米莉看到子佩眼中的异样,抱歉地说我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能住人,是委屈了他。不过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他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上阁楼,大部分的时间他呆在店里阳光跟视野最好的地方。说着艾米莉抬手指了指甜品店的一角——两扇落地玻璃窗拼接成直角,使得那里的视觉非常好,既可以面朝大海欣赏海面的辽阔又能看到右前方高台上矗立的灯塔。
听了艾米莉的话子佩更加难过了,她懊悔自己曾经对子昂长情与否的质疑,懊悔自己曾经因对他和周希瑞之间的是非误解而产生的绵绵恨意。一别三载,她以为只有自己一直浸溺在孤独落魄中忍受着痛苦的煎熬,没想到在子昂艰辛的付出面前自己的自艾自怜是如此的卑微渺小,微不足道。
子佩默默向画架走去,因为阁楼的举架太矮了以至于险些磕碰到头。画架上面落满了灰尘,稍微翻动几下画纸就尘埃四起。睹物思人,难忍的悲怆感觉从心底骤然升起,子佩禁不住抹了一把苦涩的眼泪。
“他想你......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艾米莉不知什么时候弓着腰站到了子佩的身旁。
“......”子佩迟疑地抬起还浸着泪水的双眸。
对,是一种习惯。艾米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坚定。然后她俯身坐在了儿童床上,不想吱的一声响很刺耳,小床开始前后摇摆,艾米莉连忙又站起身。
哎!说过要他再换一张床的,他就是不听!艾米莉一面埋怨一面伸手在枕头下面不停地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套着黑色表皮外套的ipad。
“打开看看吧,宋子昂的。”艾米莉抬手递给了子佩。
叶子佩轻轻呼出一口气忐忑地接过ipad,打开——
屏保上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赫然映入她的眼帘,子昂宠溺的眼神再次沦陷了子佩的心田,令她无法自拔。从前的美好毫无阻挡地潮水般涌到眼前,子佩瞬间泪目,满脑浮现的都是子昂的身影。她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脸庞上滑动,无声的啜泣间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落到屏幕上。
“密码是你的生日。”艾米莉在子佩耳边说。
叶子佩快速输入日期数字果然解锁ipad。
“你怎么知道密码是我的生日?”子佩不解地抬头看着艾米莉。
“这太容易破解了,有点智商都能猜到。”说着艾米莉抬手指向对面的墙。
子佩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到了粘在墙壁上的一幅油画,一扎怒放的红玫瑰栩栩如生,花瓣层层叠叠鲜艳欲滴,子佩仿佛闻到了沁人的花香。在油画的右下角是子佩熟悉的笔体书写的日期,还有醒目的一行字:亲爱的子佩生日快乐!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始终记得自己的生日,他始终呵护着自己,他始终是那个把自己深藏心中即使经历再多磨难对自己依旧一往情深的人。xǐυmь.℃òm
“你......最好打开备忘录看一看。”艾米莉的目光落在子佩掌上的ipad,轻声对子佩说,她的眼圈不知为什么,竟也泛起一丝红光。
叶子佩抹了一把流到腮边的泪花,食指轻点备忘录的图标。立刻屏幕左侧的本地备忘录里连续的日期和密密麻麻的文字呈现在她眼前。手指向下滑动,每一行里都有自己的名字。子佩怦然心动,迫不及待地点开一条又一条:
6月12日下午3:39亲爱的子佩,这里刚下过一场暴雨,天上神奇地出现了双彩虹,你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兴奋得高高跳起,哎!可惜你不在。你此刻要是在我身边该多好,想念你。
6月29日下午2:17亲爱的子佩,今天店里来了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绑着和你一样的马尾辫。她是个爱笑的姑娘,和你真的有几分神似呢。她要求全身的素描,她俏皮地站在我面前,让我有点儿恍惚眩晕,你不会生气吧。我就当她是你的先遣军,你的大驾快要光临了吧!等你,不见不散,见了就不再散!
7月05日上午3:12亲爱的子佩,又梦到你了,左右睡不着了,一会儿去看日出吧。还记得在画家村的那个清晨吗?我们肩并肩迎接的黎明,看太阳冉冉升起,好美!美得像前世的记忆。真想和你一起再看一次日出。
8月03日上午10:03亲爱的子佩,昨晚吃了海鲜又闹肚子了,疼了一晚上。觉没睡好,现在还有些头重脚轻过的感觉,好像有点儿发烧。我病了,你知道吗?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能来呀?我快要坚持不住了。今天好难受。
......
Ipad上的字越来越模糊了,泪水完全漫漶了叶子佩的视线,最后连自己的手指也看不清了。
原来他没有一天忘记自己,没有一天不在念叨自己,没有一天不在品尝相思苦。
原来不同的空间,会有同样的痛楚。
子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悲痛的哭声冲出阁楼,回荡在整个甜品店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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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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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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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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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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