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方的雪照比往年多了不少,道边的残雪还未完全融化漫天的大雪就接踵而至了。
旅馆大门上方悬挂的一串红灯笼被风雪打得团团转,灯笼下的一大片红光在门前的雪地上悠来荡去。还有两天就要过春节了,整个城市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
不过宾馆里却是很冷清。要过年了,举家合欢团聚的日子谁还会住宾馆呢。尤其是像这样的小旅馆,只有上下两层,三十几间客房而已,平时只有小公司出差的人才肯来住。眼看着年关到,住店的人逐渐减少。
叶子佩翻看着值班记录,刚刚接夜班,她要查看一下今天晚间还有哪些客人预约了离店提醒。
旅店老板楼上楼下检查一番后来到前台,告诉子佩从现在起到大年初八进店的客人住宿都打八折,然后又像往常一样叮嘱几句防火防电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走出大门,跨进停在门前的黑色小轿车,车灯闪烁几下就消失在茫茫雪雾中了。
前台很冷因为正对着大门,总有凉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子佩感觉鼻尖和手指尖冰冰凉。她拿起桌子上的热水壶正准备去饮水机打水,衣兜里的手机叮咚咚响起。子佩急忙取出手机,原来是子昂的视频电话:
“老婆,干什么呢?”
“工作呢呗!”现在子佩对子昂对自己的专属称呼已不再感冒,反而有种甜甜的欣喜感。
“很冷吗?”
“还行,不太冷。”子佩习惯性的握了一下冰凉的鼻头无所谓的样子,她可不想子昂过分担心自己。
“还说不冷,鼻子都红了!每次挨冻都是鼻子先红。你让奶奶看看。”
说话间手机镜头已转到的奶奶的画面。
“孩子,东北很冷吧,多穿衣服不要冻感冒了。还有要多吃多喝,小姑娘不要什么的乱减肥,奶奶可是喜欢胖一点的女娃儿呀!”
镜头里奶奶慈祥的面容和温暖的话语让子佩心理暖暖的,长这么大还从没有感受过长辈的关爱,她几乎要流下幸福的眼泪了。子佩想起子昂说过奶奶一辈子都住在西瓦窑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此时窗外的鹅毛大雪奶奶一定没见过吧。于是她打开免提举着手机奔到大门外。
“奶奶,我这里正下大雪呢,您看看——”呼呼的北风迎面吹来险些把她刮倒在地。
“看到了,好大的雪呦。快回屋里去,快快!”奶奶急切的声音。
子佩跑回屋里,只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披上了一层厚雪花。
“我想回去跟你一起过年!”手机忽然传出子昂低沉的声音,子佩低头看时,满屏子昂期待的目光。子佩想起几天前子昂送她去火车站依依难舍的样子,也是这样的目光。
“别胡思乱想了。过年你家里人不是都要回西瓦窑吗,没有你这个长子长孙怎么可以!”
“别提这些好不好,提起这些我的悲伤就流成了河。”子昂捂着胸口故作哀愁的样子。
“好了好了,快陪陪奶奶吧,不听你胡说了。”子佩挂断电话,却剪不断思念,狂风怒号的风雪夜有人牵挂自己让她感觉幸福满满。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子佩靠着前台,眼睛盯着墙上的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报大雪黄色预警。
这时大门被推开,一个上身穿紫色裘皮上衣,下穿黑色毛裙,脚蹬长靴的时髦女子走进门,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走到前台。
“住店吗?”子佩主动打招呼,心里却感觉蛮奇怪的,一看就是有钱的样子,对面就是大酒店她怎么找个小店来住。
“嗯,要最好的!”女子的语气充满傲慢。
“138元,给您打八折。”子佩接过女子的身份证开始登记住店信息,然后接过女子的银行卡刷卡,再取出房间的门卡递给她,这一串的过程中,子佩感觉女子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的脸。当子佩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时抬头看了一下女子始终没有摘下围巾包裹的脸,忽然感到她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子佩回到前台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墙上的石英钟已指向午夜十二点,困意也悄悄袭来。子佩起身锁上大门,又从前台的柜子里拉出简易行军床支开,和衣盖上被子躺在上面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子佩感觉似乎有稀稀疏疏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努力睁开眼睛,头顶上的吊灯像往常一样闪着微弱的光,前台桌子上的电脑也像往常一样在静谧的夜里发出吱吱的声音。也许是幻觉,子佩重新闭上眼睛,可刚要沉睡下去,耳边又响起刚才稀稀疏疏的声音,这回还夹杂着轻微的咔咔的声响。m.χIùmЬ.CǒM
她猛地坐起身披上大衣快速向传出声响的走廊走去,可是走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影。真是活见鬼了,哪来的声音呢?子佩彻底惊醒了,睡意全无。翻开预约提醒登记,再看看墙上的时间也快到了,于是又返回走廊按客人登记的房间号敲门提醒时间。
今天真是奇怪,子佩楼上楼下忙碌的时候,总感到身后有个影子跟着自己。可当她回头看时却总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转眼到了年三十,因为上白班的大姐也要回家过年了,子佩就接下了前台的所有工作。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哪里过年还不是一样,子佩这样对自己说,也是安慰自己。可是看到住店的客人们大包小包欢天喜地回家的样子,心理还是隐隐的不是滋味。
整个下午旅店里静悄悄的,只有住在二楼的母女俩到前台说空调好像坏了屋里太冷,要求换个房间。子佩给她们换了一个更舒适点的房间,看到母女俩满意的离开,子佩羡慕地看着她们紧挨在一起的背影走远。
远处近处不时传来鞭炮的噼啪声,或密集紧凑或震耳欲聋。子佩看着门前马路上的车流人流逐渐稀少到最后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影经过。孤独慢慢爬上心头,她看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想给子昂拨个视频电话,可想到此时也许正是宋家人合家欢的时刻,几次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子佩想象着此刻每一个餐桌旁绽开的笑脸,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热闹场面,还有甜香四溢的年夜饭……可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团聚,悲伤随着夜的深沉渐渐的注满了子佩的心理。
清晨,一阵轰鸣的鞭炮把子佩从梦中惊醒。子佩坐起身体,新年快乐!她对自己说。
收起折叠床,洗漱完毕,把前厅也打扫干净。子佩准备去打开门锁时,忽然发现大门的玻璃上一夜之间开满了美轮美奂冰清玉洁的窗花煞是喜人。子佩一时兴起把手掌放在冰凉的玻璃上,用自己的手指温度顺着花朵叶子的脉络一点点润开窗花,不一会儿一个羽毛形状的透明呈现在眼前。子佩俯下身把眼睛靠近玻璃上的透明处向外面张望——
那是谁?!子佩浑身一颤。她分明看见白茫茫的雪地中矗立着的宋子昂。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俯下身观看。
没错,千真万确是她的子昂!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可是分明是他呀!一阵狂喜从子佩心头涌起,顾不得换上雪地棉鞋,子佩激动地快速打开门锁奔跑出去。
“新年快乐!我的宝贝!”子昂嘴里冒着热气张开了双臂,灿烂的笑容像极了远处房顶上刚刚升起的太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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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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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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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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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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