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缜密的艾米莉看出了子佩的忧虑,安慰她不必急着搬走,因为自己和秦大维还要去趟他的家乡拜见双亲,最快也要十天之后回来。而且她和秦大维已然决定婚后就定居在滨海市,继续经营甜品店。到时候子昂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做住店画师,子佩也可以在店里工作,岂不两全其美?!
叶子佩感谢艾米莉的体谅,可是心里也清楚要是甜品店重新开张的话,即使自己跟子昂都在这里工作,晚上也不可能住在这里了。毕竟是经营场所多有不便,看来必须尽快去找房子了。因为以前有过租房的经历,子佩知道要找到合适的房子可是个麻烦的事,而且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两天后艾米莉跟随秦大维踏上了回乡的路,子佩的暑假补习班也正式结束了。望着甜品店空荡荡的大厅和孩子们粉笔涂鸦的黑板,子佩心里不是滋味。忽然感觉自己跟子昂就像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一艘小船,摇摇晃晃不知下一步会被海浪带到哪里,哪里是下一站,哪里又是岸,也许永远没有岸吧!想到这些叶子佩连连叹气愁眉不展。
让人郁闷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手机赔偿事件还没结束呢又一件事情给子佩平添了几分烦恼——赶海的收入因为禁渔期的结束而大打折扣。因为现在每天码头都有十几艘满载而归的渔船靠岸,各种各样的海产品量大,新鲜还便宜,谁还在乎每天清晨赶海人的寥寥海货?!子佩晨间的这项收入因此越发显得少的可怜了。
一天,子佩带子昂去医院做康复治疗,这是本疗程的最后一次康复训练。以前子昂虽然对不断重复的繁缛过程不耐烦但都能配合医生完成全过程。但这次治疗发生了意外,子昂趁医生不注意,忽然把戴在头上的治疗仪摘下来丢到医生的怀里,然后不顾子佩的阻拦冲出诊室大门。
“你去哪里?”子佩在后面猛追,可是哪里赶得上子昂的大长腿,追出走廊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子佩焦急地四处张望,来回奔波了数次,可是诺大的医院人来人往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就在子佩精疲力竭几尽绝望时,在一片灌木丛中找到了子昂。
“你要吓死我吗?”子佩一把抱住了子昂。
“……”子昂不知如何回答,呆呆地站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子佩。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跑?为什么躲着我?”子佩用力摇撼子昂的身体,眼中泪光晶莹。
“我……我生病了吗?可是我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也不疼,为啥还总来医院?我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那个东西在我头上……嗡嗡叫。”子昂执拗地甩开子佩,往医院大门的方向疾走。
“喂,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子佩在后面快步追赶,她知道他说的是微控脑循环治疗仪。可是她不明白已经用了快两个月的治疗仪,子昂为什么忽然强烈地排斥起来。
终于在医院的大门口追上了子昂,子佩紧紧拽住了子昂的衣袖。
“我……反正我不要再来这里了!”子昂再一次挣脱了子佩的手,这次用力过猛,要不是子昂及时出手接住,子佩险些被晃摔在地上。
四目相对,子佩急红了眼,她大声对子昂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跑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想来医院治疗?为了这些治疗费用你知道我有多难吗?!
此时的子佩因为激动视网膜上充满血丝,子昂被吓坏了,愣愣地抱着子佩的身体不知所措。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神来,舔了一下麻木的嘴唇低声说:“我刚才都……都听到了,医生说还要交钱……交好多的钱,我不要你……太辛苦。”
子佩的心中倏地一股暖流,进而又涌遍全身。谁说他傻?谁说他呆?谁还说他是智障?他明明还是那个对自己充满怜惜又呵护有加的子昂,那个一往情深如影相随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眼泪在眼圈里晃动,叶子佩微微仰起头,她不想让他因为看到自己流泪而焦灼不安。此刻的天空雨霁初晴,湛蓝清澈。她注视着如洗的碧空,抹一把湿润的眼角,心头默默念叨: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此生足矣!
虽然日子难过,可生活还是要继续。眼看着海滩游乐场即将关闭,自己的临时工也要结束,子佩心急火燎地寻找下一个工作。她想起王海涛曾经说起一个生鲜公司有个打印客户订单并发货的工作,于是打电话询问这个工作还有没有空缺,结果说早就没有了。
叶子佩很沮丧,开始在网上投递简历。
这期间,游乐场迟发的工资终于发放下来,不出意料果然被扣掉了五千元。倔强的子佩看着所剩无几的工资很是气愤,于是去找那个扣工资的张经理理论。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张经理辞职了,子佩走进办公室时他正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桌子上狼藉一片。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了!”张经理知道子佩的来意,没等她开口就抢先表白了自己的态度。
虽然心有不甘,但子佩知道这笔钱肯定追不回来了。而且虽然义愤填膺也不能潇洒地辞职,因为跟游乐场签订的劳务合同截止日期是月末,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要是现在辞职的话还要赔偿不菲的违约金。无奈之下子佩决定一边等网上招聘的消息反馈一边继续工作,在没找到新工作前最起码每天还有收入,况且这些钱对自己当下窘迫的日子非常重要。
于是每天下午子佩带着子昂继续去沙滩游乐场上班。上午的时候她就去房屋中介找房子租,她不想艾米莉回来以后跟子昂还租住在甜品店,即使艾米莉不介意但子佩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这么做。琇書網
日子就在叶子佩焦躁又无可奈何的状态下度过。
一天,蔡教授像往常一样背着画夹提着他那个灌满绿茶的特大号水杯来到沙滩上,除此之外手里多了个塑料袋子。他对子昂说人老了儿女就是根,他要叶落归根去投奔女儿。
然后他从塑料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子昂:“这是一副油画刮刀,跟了我好多年,手感还不错,送给你!”
子佩在旁边听了这些话不免有些凄凉,子昂却一脸懵懂,不暗其中之意。他高兴地接过刮刀小心放到背包里。然后像往常一样搀扶蔡教授走到遮阳棚下落座,展开画夹左顾右盼等待画肖像的游客。
已经过了三伏天,海滩上还是酷热难当。小卖部里的叶子佩拼命地扇动着扇子,额头上的汗水还是止不住往下流。遮阳棚下等了半天也不见游客上前的宋子昂安奈不住寂寞,掏出蔡教授送给他的油画刮刀兴奋地把玩着,阳光照射在刮刀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子昂走进小卖部,他手里握着一把刮刀,食指有一丝血迹渗出。
“刮到手指了?”子佩心疼不已,连忙找创可贴替子昂包扎,一面还埋怨他不小心。
“不疼。”子昂摇摇头,然后回身指了指遮阳棚木讷地说,“蔡教授他......一直在睡觉,叫他不醒。”
子佩顺着子昂手指的方向,只见蔡教授歪头靠在椅子上,海风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那顶草编遮阳帽吹落到了身后的沙滩上,寥寥无几的银发因为没了帽子的覆遮在风中凌乱地舞动着。
子佩吃了一惊,眉头紧锁,一丝不祥萦上心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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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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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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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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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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