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暮和白戌时的事情在开学没多久就传开了,没人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八卦像龙卷风一般袭击了整个校园,连老师都被惊动。
在高二第二学期开学的第二个月,方秋暮人生第一次,晚自习被班主任叫到外面谈心。
“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找你吧?”
“知道。”
班主任叹了一口气:“方秋暮你正在高二,要不了多久你就高三了。可以说是你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可是老师,我并没有影响成绩。而且……我和传言中的那个人也没有在一起。我们只是朋友,那些只是传言而已。”
“话虽如此,他们那些中专的学生们都特别调皮,你和他们交朋友也会带坏你。我知道你以前朋友很少,但正是因为如此,你缺少对朋友的判断力。方秋暮,我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你以后到了大学会看见更加广阔的天地。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知道吗?”
方秋暮那双沉静的眼神直视着班主任,没有丝毫闪躲:“老师,我很清醒,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从未如此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方秋暮朝班主任微微鞠了一躬:“如果没有遇到他,我会永远是那个内向不愿与人相处的方秋暮。再者,高中生里也有人渣,中专生里为什么就没有优秀的人了?”
方秋暮本想再为中专生多说几句,但是改变一个人的成见并不是三言两语能成功的,所以她选择了点到而止。
她的目的只是想让班主任看见自己的决心而已。
“你……唉……”班主任摇了摇头,“你先进去吧。”
方秋暮礼貌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地回班上了。
班上早就炸开锅了,方秋暮一开门,全班飞快地安静下来,一个个注视着方秋暮回到自己座位上。
方秋暮这才感觉到压力慢慢缓缓地朝她袭来,她不是毫无感觉,她并不是不在意……
“哈哈哈!我跟你说我刚刚看了个笑话,说一个强盗作案时遇到了路人,就问他:‘1+1等于几?’那人就胆怯的说:‘2……’于是强盗把他杀了说:‘你知道的太多了’。哈哈哈哈哈!”
“这是多老的笑话了,你笑点真高。”
张艾和许炎阳的对话打破了安静的教室氛围,方秋暮诧异地看着坐在后面的张艾,身上的压力却突然轻了不少。
“张、艾!”班主任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想自习就出去!”
“啊噢~~”张艾习以为常地拿起桌上的书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就举手道:“老师许炎阳也说话了,他也要受罚!”
“我要谁出去需要你提醒我吗?你要他出去干什么?继续刚刚那个一加一的话题?”
张艾小声道:“我明明只是坦白从宽……”
在路过方秋暮位置时,张艾用着更小的声音,轻轻道:“别误会了,我只是帮小七还人情。”
方秋暮猛地抬起头,这时张艾已经走到门口,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的日子并不算好过,每天都在惶惶不安,她一直都是从不惹事的好学生,所以她也不明白老师会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她一直以来就没看见学生和老师对着干有谁好果子吃过……但即使是这样,方秋暮一次也没有向白戌时诉苦。
每一次和白戌时见面,都是让她觉得轻松快乐,她不想给白戌时带来烦恼。
可是,这件事情越演越烈,当有一天一位任课老师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们再不好好学习就跟那些中专的一个下场”后,伴随着张艾摔书的声音,方秋暮趴到桌上,终于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们有这么大的偏见?为什么?明明根本就不熟悉,就要给他们贴上坏蛋的标签。
就因为他们成绩不好,家境不好,不能读高中,就要算盘否定他们吗?!
这算什么,他们这算什么!和那些……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方秋暮肩膀不停地颤抖,趴在桌上,她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嫌弃厌恶中专生的表情……www.xiumb.com
“老师你!”张艾的脾气比她暴躁得多,但这一次她声音在半路被止住,好久后才听见她虎生虎气地说了一句:“我要上厕所!”
说着也没等老师同意就离开教室了。
啊……真是勇敢。
她一直用尽全力去维护她重要的人们,哪怕每次方式都很笨拙……
方秋暮埋在手臂弯的脸,眼睛睁的大大的,她这时脑海里想起了白戌时的脸,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些许勇气。
她抬起头来,站起身:“老师,我不认为,身为人师,应该说出这种将人品素质和未来与学历挂钩的话。这种对一整个群体的轻蔑,和种族歧视没有区别。”
说完方秋暮离开座位:“不好意思老师,我也想上厕所。”
无论社会怎么发展,这世上都存在着偏见。它让和蔼的老太太化身为尖酸刻薄的代表,它将翩翩绅士变成邪恶粗鲁的魔鬼,它使歌颂真善美的信徒转职为恶毒可怕的暴力分子。
明明没有摩擦,人却能毫无理由地对一个人充满恶意……
当白戌时终于听到了高中部那边的传言时,他还没来得及去找方秋暮,就遇到了一个更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方秋暮的母亲来找他了。
白戌时是在下午放学时遇到等候他多时的方母,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插曲,白戌时毫无准备,却也毫无畏惧。
“你好,你就是白戌时吧。我是方秋暮的母亲,有时间和我聊聊吗?”
来了。
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方秋暮的那一天起,他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来临。
前途无量的学霸和混混老大头领的八卦,在这个无聊枯燥的学校里,无疑堪比美国总统选举一样让人议论纷纷。
所以,方秋暮的老师和家长,迟早会找上门来。
他一直都很清楚。
若是放在以前,他大概会美名其曰为了那个女生好,实则是嫌麻烦而和那个和自己惹出绯闻的人保持距离。
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想要为这个渺小的未来,去做任何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坦然地回答道:“好的,阿姨。”
两个人并没有去什么特别的谈话场所,就直接在白戌时已经早已空无一人的班里说话。
“我今天特意过来,是为了小暮的事情。我听她老师说,最近小暮在学校出了些状况……”
“阿姨,对于我这种皮糙肉厚的男生没有必要这么斟字酌句地考虑该怎么交流。”白戌时从课桌下找到上次办活动留下一次性杯子,给方母倒了一杯热水:“这里只有热水了。”
“啊,谢谢。”方母被白戌时这个不符合年龄的冷静所惊讶,方母在来之前就稍微了解了一下她要去“谈判”之人的家庭情况,所以她本以为这种家庭的男生会被她的突然到来吓得手足无措,或者特别愤世嫉俗不听人说话。
但是眼前这个小男生,有礼有貌,不卑不亢,且口齿清晰,对答如流。
这个态度,很大程度上让方母改观不少。但真正让方母改变自己决定的,是当她问到白戌时对这段恋情的看法时,他的回答。
“我们没有在一起,虽然阿姨可能不太相信,但是我和她的确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那……这是谣言?可班主任对我说十之八九啊……”
“不知算不算谣言,但我喜欢她,这一点是真的。”白戌时的声音低沉而喑哑,语气像是在庄重地宣誓:“在我有足够能力之前,我不会和她在一起。但当我能给她幸福后,她就只能属于我了。”
方母阅人无数,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在说谎,也不是一时兴起。
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并决心坚定的人才能露出的神采。
他是认真的。
方母心中一动,她想起方秋暮爸爸在她来之前说的话:
“小暮最近开朗得不少,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男朋友呢?如果他们在一起对双方有积极作用,我们真的应该不问缘由地打压吗?”
当时方母本是对这句话不甚在意,一个十几岁的调皮捣蛋的男生能有什么积极作用。此时却忽然觉得,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与自己女儿传绯闻的白戌时,那他可能真的是那个让小暮改变的契机。
如果是他的话,她似乎愿意去相信。
“说个题外话,小暮以前十分内向,不愿和家人以外的人相处。你知道吗?”
白戌时不知道为什么方母会突然挑起这个话题,但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大概有所感觉,但那是高一时了,她现在和他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嗯,没有比身为父母的人更明白孩子的变化。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高中环境变了才让小暮跟着改变,现在看来似乎另有原因。”
方母和蔼地笑看着白戌时,几乎是确定这个原因和白戌时有关了。
方母态度转变得太快,白戌时有些诧异也有些警觉——他害怕这是什么怀柔政策。
“这……阿姨,这是秋暮她为了变得更好而自己努力的结果,每个人都会长大,秋暮只是长大了而已。”
“孩子你倒是不骄不躁,也十分谦虚。不过你也不用这么警惕,我一开始就并不是带着一定要拆散你们的想法过来的。我只是想要先了解一下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们的交往相处,对双方的未来有没有影响。这个影响,是好的,还是坏的。要综合这些判断,我才会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方母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眼睛下垂,似乎在正在思考什么。
最终,方母似乎组织好了语言,她挺直了背,用着比先前严肃许多的语气:“有一件事,我虽然觉得你不太可能知道,但还是先问一句:你知道小暮曾经如此封闭自己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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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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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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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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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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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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