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青山绿水,万里红花碧野,带着江南特有的柔美。
北方与之不同,三月初春也不过是那砸的人生疼的冰雪籽变成了细雪飘忽人间,那生猛如同硬汉子的北方大地,在这个时节却化成了一位披着银装的柔弱姑娘。
寒月楼台之上却是一人应情应景,披着银白色雪狐皮裘,端坐在那楼台边上。座前,一古琴,一热茶,还冒着些许热气。
雪花飘下,还没靠着茶杯边上,便化开在天地间。
素手拨琴,声起,却惊的雪花乱了飘下的路迹。
如同百里城头关外,那些还受着冷风吹动的飘雪,寒,冷,带着不该有的绵愁。
白易回头看去,目光之处,却是带着星火炉光,照着一位坐在地上的尸体。
尸体望着他这个方向,让白易觉得,至少还有人送送他。
除了这漫天飘雪,冷澈寒风,至少还有一个人,即使是个死人。
转过身去,迈出一步,再迈出一步。
身后那人应该和自己望的是同一地方,身后那一群人也应该和自己望的是同一地方吧。
故关衰草遍,离别正堪悲。
路出寒云外,人归暮雪时。
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
掩泣空相向,风尘何所期。
哼着不着调的诗歌,踏着一道的寒雪,背着那书生用上的箱笼,穿着一身奔丧一般的白布袍子,走出了那关门。
兜里揣着二两不到的银子,手中捧着一柬竹卷,读着不知是哪国哪代的人写的诗,只知道是个姓卢的写的。
默然,雪花砸在了脸上,化开。
成了两滴清水,分从两颊流过,落在了地上。那由雪花化开的清水好似还带着白面书生脸上的余温,落在地上,又化开了一块绵绵柔雪,化开了那心中迟遗的不舍。
城墙上,一人从风雪中,直立城头。他挺直了腰板,以最为精炼而简单的军人站姿,目送着书生离去。m.χIùmЬ.CǒM
待到书生背影被风雪遮住几分,看不太清的时候,那人收回了目光,扯了扯嘴角,自己的弟弟总算是成材了,不是吗?
白望握了握腰间的刀,走到了那个早就应该闭眼死去了的尸体边上。
死人,就应该瞑目,闭上眼睛。
他们生前承受得太多,就是睡觉时候都需要睁着半个眼睛,现在死了,就当美美的睡一觉。
至于那一些存留下来,而还没有被了却的心愿,交给活人来就好了。
白望用手搭在了那尸体的眼睛上,用手的温暖化开了眼睛上已然冻结的寒霜,松手时,尸体的眼睛缓缓合上。
望着尸体坐着,身后竖着的那一杆大戟,白望忽然想起了那天一边笑着吐出几口猩红热血一边把刀递给自己的老卒王哥。
王哥走前却是硬着最后口气,将手中的刀交给了自己,这位黑甲小卒,不知想把这杆大戟交给谁?
学院内,夫子遣散了院内孩童学子,闭了院门,只言道:“乱世书生无用,读甚么书。”
便一人提着一壶茶走去了观心亭内,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
乱世书生无用?
他那座下首徒沈霜舞便是握着一卷竹简,详尽北方各国乱世;借着万里游学见识,平定了霜阳国内动荡。随后花费十年不到,平定了北方,压的各国继续北撤,到了这个地步,北乱变北朝。
如今,又花了十年的功夫,将那北朝弄的上下有序,成了半个天下。
庶出长子的他,一手造就了北朝,自封太宰,立了幼弟为皇,权倾朝野,就是当了皇帝的弟弟也不敢有半分不从。
乱世书生无用?
若是白易听到这句话定要耻笑一番吧,夫子抚了抚胡须,对着那亭边的一湖寒水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又想着那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的司马涂浮,这个小子莫约嘴上挂着谦逊的答应,心中恐怕也要笑骂老夫。
夫子坐下有四人。
首徒沈霜舞,北朝太宰,独霸江北,无人能比。
二徒司马涂浮,要去江南闯荡一番,有要与那沈霜舞对着干的开头。
三徒莫北,入了江湖不知身在天下何方。
还有一个便是那穿着白衣,扮作书生模样的白易,揣着二两银子就出了雪域。
送走了一位,又送走了一位,再送走那满院的孩童学子。
人去楼空,送走了孩童学子,空了院落内读书的屋子。
人走茶凉,送走了几个徒弟,空了那火炉上的茶壶,谁为他带来茶叶,谁为他洗去茶杯?
那石桌上的那一杯茶,已然凉去。
夫子一口饮下,自顾自的蹲下身子,学着当日白易那个模样,将手中茶杯放入水中,晃了晃,还别说,水真的挺冷的。
那冷了的茶,却不止观心亭上夫子喝下的,还有那寒月楼上,古琴旁留下的。
曲终人散,莫过于此,没了酒嗝声,是该欢喜,从此没了酒嗝声,就不知该不该喜了,只得叹声,断了这些胡思乱想。
一旁的婢女却没明白,从来了雪域之后,便未碰过琴了的公主殿下今日却再次弹起了琴。
婢女自然不知公主心,然而一个婢女何须知道这般多的事情?她只要知道,自家公主的琴技却也没有落下就好了,依旧动听至极。
公孙慕羽望着那杯中已然冷去的清茶,便将杯中茶水全都泼洒在地。
这茶,盛装入的却是一个酒壶,便是那不时打着酒嗝,提着酒壶的白易让人送来的。
送来酒壶的仆从手上还有张信纸,里面却是写着:筝声此,琴声然?
公孙慕羽只能望着地上的茶渍,不知该怎么说。
楼高,风大,琴声传不出百步远,更莫要说那风雪途中的白易了。
风雪途中,又响起了书生背诗的怪腔调,还带着自问自答,几分得意的语气。
“不若把‘风尘’改成‘风雪’,岂不是更合景意?”
“掩泣空相向,风雪何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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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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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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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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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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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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