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挺宽敞,野生着一些不知名的矮树,和几株挺拔修长的杨树、白桦树,树皮有着各自的斑驳脱裂。地面上的草皮也是野生的,东一片西一片地裸露着黄土地。
乐乐边走边在人群里搜索,他要找到医院里交待过他的那个大妈。
他离人群还很远,目测有一百多人,而且看上去还有不少小孩。
虽然一边在找大妈,脑子里一边还偶尔分岔到另一条路上想那个“漱玉”的事——罗敷给她那玉起名叫“漱玉”,他还以为要顺理成章叫“佛光玉”呢——他记得“第一次见她”那个晚上做的梦里面就见过在她逃跑的远处有这样的光,他一直在考虑是否跟跟她求证一下,她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就如他所梦见的在那远处疗过伤,用这个玉。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身后忽然蹦出这句话冲散了他脑子里正在做的各种盘算,但也让他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下,听得出来她还在低头摆弄她新到手的指环。
“你是中国人吧?”乐乐说。
罗敷不打算理会他这个问题,收起手里的视屏,抬头也望向人群,“真能蹭到吃的?”她问。
人群只是人群,并没显而易见地看到要用来烧烤的东西,不过他们都只是站着,看上去秩序又规矩,似乎在等待一个启动仪式或头目。
“不要过去!”侧面不远处站着一个老人,白发白眉白须,乐乐瞄了他两眼他忽然说道。
与此同时,人群里出来一个人向他招呼着,喊着他“小伙子”让他赶紧过去,正是他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位妇人。
乐乐心想看他只是揣摩一下他有没有一百岁,没想到却触发了分支剧情,而且还两眼炯炯有神,但是他决定还是先去完成既定的任务,虽然心里嘀咕了一下,毕竟一个百岁老人可能了解的更多。
“死老头子跟你说什么呢?”他们过去后那妇人问他。
“他问我啥时候打台湾。”乐乐说。
“死老头子又发啥呓怔!”
罗敷在旁听了狐疑地看了一眼乐乐。
“这我表妹。”乐乐看妇人打量到罗敷于是说,罗敷不禁又瞟他一眼。
“哦,你们叫我四姐就行了,”妇人说,“大家都这么叫,不用见外。”
“行,行!”
“你叫啥?”妇人问他。
“叫我乐乐就行,她叫罗敷。”乐乐感觉这妇人的精神状态反应速度比在医院时活泛了很多。
“哦。”妇人把目光从罗敷身上移走又盯着乐乐。
乐乐赶紧问她费用怎么算,要多少钱?
妇人愣了一下:“不用,足够吃。”
说着向人群里边走了几步,从一个小男孩手里拿过来一页纸,崭新的A4纸。小男孩约摸十岁左右,眼睛呼灵灵的,显得童真无邪,这里其他的孩子身形看上去也都跟他差不多,但是眼神个个都沉闷持重,使乐乐都不好意思多看他们。
妇人把纸递给乐乐,说:“你念一遍试试。”
“这是什么?”乐乐一边接着一边看上面的内容,只是一些印刷体的拼音,但拿到手里再仔细默读起来毫无意义,纯粹一些没有关联的拼音字母组合,而且特拗口,忍不住就念出了出来。
罗敷也凑过去看。
乐乐念了一下就觉得这应该是某不明语言的拼音注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但内容不多,在他琢磨的当就磕绊着给念完了。
“啪!”身后有人击了一下掌,声音不重,但他就觉得这声音是冲着他,于是扭过来看着他,哦,不对,是“她”,一个女孩,看起来也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乐——乐!”她对着他说道,脸上看上去很有疲惫感。
“嗯,小美女,有何吩咐!”乐乐回她一句。
小美女瞟了一眼远处又看着他,说道:“会有的!”
“她叫小芳。”四姐说道,然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哦,你几岁了?”乐乐问道,他同时也想用这个问题结束跟这个小美女的交流,因为他感觉她没有流露出小孩子对陌生人的好奇心。
小美女也确实没打算粘他,她又望着前边,却说道:“晚饭到了。”
“哦……”乐乐回头看看,广场左头的小路上一队人马抬着几只四肢动物往这边走,他心里默数,一共五只,“那是什么?羊?”
已经剥皮去内脏基本收拾干净了,红通通的五只。
“那是羊?”罗敷也问。
乐乐不由看她一眼,看来她也是头回见这阵势。
“大人物,色目人。”罗敷又说道。
“你认识?”乐乐问,领头走过来的男子看上去五官确实有“色目人”的相,虽然气度上并没显出卓绝不凡来,但看样子,想必——应该是头目级的人物。
“不认识!”罗敷回道。
四姐刚好又去教导之前那个小男孩了,乐乐没得人问。
“哈桑阿訇。”在他侧身找四姐时小芳说道。
“阿訇?”罗敷说,“看来真是羊。”
乐乐听了直想笑,远远打量着哈桑,看他跟旁边的人安排各项事宜。
但是他心里却禁不住地紧张了一下,这难道是绿教们的聚会?他想,这几乎太意外了。虽然他从没跟绿教接触过,不过网上的信息记得哈桑就是绿教的二把手——这还了得?
这些人的穿戴倒是都很世俗,这个阿訇也是,只是简单的麻灰色的长褂长裤,这也同样让他意外。
乐乐又随意地扫了几眼人群,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得很整齐了,6人一排,估计在20排左右,他和罗敷也无人打扰地融入了第六排,在右边上,左边尚留有两个空位,四姐这时候正拉着小男孩过来填在了空位里。
哈桑就在人群前方五六米处,乐乐觉得人群跟哈桑的站位挺默契的,看来他们是经常聚会了。
小男孩似乎有些小情绪,四姐还在安抚他。
乐乐望望右侧来时的路,那个百岁老人已经不在了。
他不自觉地在脑子里构想了一些不祥的念头,于是轻声对罗敷说道:“要不我们走吧?”
“为什么?”
乐乐轻轻地吸了口气:“我觉得……”然后打开指环的视屏,在手心里点着。
罗敷接到声讯,打开一看:邪教。m.χIùmЬ.CǒM
“不!”她说道。
“不什么?不是?还是不走?”
“不走!”
“嗯……”乐乐发出一个闷声,这不谙世事的,还来劲,他心说,又没法张扬。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蝉儿们的竭力嘶鸣盖过了所有秋虫,隐约还有远方传来的蛙鸣。哈桑领来的一队人马正在生火,乐乐索性心想,就算为了烤全羊吧,反正这罗敷也不是凡人。
哈桑扭过来巡视人群的时候,从旁边又过来一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就跟身边一个看似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嘱托了几句就从刚才来的小路走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是他是唯一穿了个类似长袍的东西的人,灰漆漆的,而且是站在人群外的,而且不用干活。
“你猜他干嘛去了。”乐乐望着哈桑离开的身影说道。
“肯定有重要人物会见。”罗敷说。
“同意。”
“我去瞧瞧!”
“别——”乐乐没说完跟着跑了出来。
“乐乐!”四姐忽然朝他们喊道,“你们上哪儿?”
两人站在了原地。
“别跑了,赶紧回来!”四姐说,带着点急。
“你回去吧,咱们分头行动,一会我来找你。”罗敷盯了他一眼。
乐乐看着她,没出声,只轻微地动了下头表示“好吧”,就走了回去。
“她呢?去哪儿?”等他回来时四姐问道。
“找厕所。”乐乐撇下嘴,随便编了个理由。
四姐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前方穿长袍的人。
乐乐感觉她对罗敷好像没什么兴趣,似乎兴趣重点确实在他身上。不过看她对楚亚杰的反应,不知道告诉她他姓楚,她还会不会有兴趣,虽然乐乐心里这样暗忖,但是当然决定是不会告诉她,万一她是对他们这帮姓楚的都反感那打听老爸的事就不好弄了——不过也不至于,乐乐旋即又宽慰自己,村里还有那么多活历史百岁老人呢,没事。
生好火天就完全黑了,火光来的正是时候,带着烟尘细屑往上飘着。
羊只是支在一边并没烤,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鲜红丰腴,拉着长长的影子随火光晃动,如果架火上烤一下,必定噼啪作响,油脂扑打柴禾,乐乐琢磨。
“一会诵经的时候,你就站着听我们诵就行了。”四姐忽然说。
“哦,”乐乐回过神来,“诵经?”刚才就觉着开始读的那片注音不是什么好东西来着。
“感谢造物主赐予我们食物,感谢造物主传达我们真理!”四姐说。
“唔……”乐乐闷着声不好说什么。
四姐看了他一眼,忽然又问:
“你现在有信宗教吗?”
“没有。”乐乐实话实说。
“绿教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宗教,”四姐说,“哈桑阿訇真是一个好人,就像救世主一样……”
“嗯!”乐乐表示同意,主要希望能借此起到稍微打断一下的效果,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如此虔诚,立即像换了一个人,就像看到了圣光,使他害怕她要接着劝他皈依他们绿教,吧拉吧拉说一大通,他害怕这种僵局。
“真的!”四姐说完这个词就停了,并没有要游说他的意思,只是继续默默地虔诚地望着长袍人,似乎在等待指令。
这使乐乐略有心安,但是也尽量不再看她,万一她误会他回心转意。
那么,他也认真地看着长袍男子,先前抬羊的人生好火就也已经去人群队尾排着了,前面的空地上就一直长袍男子这一个人背着火堆杵着,一动不动,火光映红了他这边的轮廓,偶有明灭变幻,像一个外强中干的大师。
大师终于说话了,却是他听不懂的话,但是他还是明白他只是重复了两句什么,就又停顿了。
然后接着又叽哩咕噜一大串。
接着人群就跟着他一块叽咕起来。
乐乐只好稳稳地站着,听这低沉的嗡嗡声。
因为人势浩大,上百个整齐低沉的声音在一起,像次声波一样震撼。
乐乐只好把眼睛闭上,专心聆听。有很多句子重复来重复去,偶尔还有唱的腔调。
他听出来是阿拉伯语,偶尔在网上听过阿语歌曲就觉着挺独特挺魔性的,现在长时间浸淫其中,发现,阿语,真的有天然的致幻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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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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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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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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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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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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