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个少女正在午夜无人的街头疾速狂奔,后面有两人紧追不舍。
近处,码头上依然热闹,灯火通明。
再看向下方的江面,江心一条小船,只凭着船头的星点火光若隐若现。
乐乐正站在船头,也仰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只有零星的雨点散落下来。
然后又转向码头的灯火,才若有所思地说道:
“船头吹火……吹、火分开讲是不是好听点?”
他刚从日本回来,就被三叔拉来验收学业。
当然,他已经拿到学位证了,三叔不是要验收他大学课堂上学的东西。
而是认为教了他几年的“幻听术”,也该毕业了。
细雨落在船蓬上轻微的声音,隐约可闻,坠入江中,则彻底的无声无息,不过也有些“幻听”的人可能听见,比如他三叔,这会叫他来就是要看他能否把水中的雨滴声分辨出来。
任何碰撞振动都能产生声波。人们听不到雨点入水的声音是因为环境嘈杂,人声、器声、动物等各种声波在一起掩盖了雨点的声音。如果你能屏蔽掉其他所有声波,只抽离出雨点的声音,你立即就会觉得它无比清晰、悦耳、动听——这就是三叔的教导。
但是没想到聊着聊着跑到喝茶上了,徐文长,陆羽,品茶十宜云云。
三叔爱品茶他知道,甚至还颇风雅,但是他并没这些兴趣。他看了眼三叔正坐姿稳重,还盘着两腿。
他这时候正斟了一杯茶,自己握着,听乐乐这么说,便悠悠地问道:
“哦?怎么说?”
“吹,指自己感受风吹,沐浴江风,火是同时衬托有风,火苗晃动比静止的更有意境,沐风、观火。”
乐乐说道,他有时候喜欢独辟蹊径。
他们现在坐着的小渔船就在船头生着火,煮着水,火焰不时抖动摇曳几下。估计符合他三叔的意境,他心忖。
“嗯,这么解释听着倒是也不错,”
三叔略表赞许,但又不疾不徐地说道,
“但是‘船头吹火卢仝婢’这句话里应该只能是连着用的,吹火婢,这里‘吹、火’要是两个享受的景致,那可就笑人了……”
三叔说着就呵呵地呷了一口茶,望着船头摇曳的火苗,这些炭柴快燃尽了,这使他惋惜——非生命体的状态衰变有时也令人感慨。
然后忽然合上了眼睛,似在专注思索,一动不动,食指偶尔摩擦一下杯子,手指干白细长。
乐乐本来还欲再言,却见他忽然闭目静思,于是就也闭起眼睛,放缓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再次尝试去分辨出雨滴落入水中的声音。
但是他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少女急促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就在离他百米外的码头上,从热闹的人群中飞速地穿越而过,还有两个人紧追不舍,而且直觉她有伤在身。
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乐乐觉得她、他们在那消失的瞬间是跃过了江面到了北岸,这给了他极大的震惊!
他不由得睁开双眼,朝北岸望去,那里没有一丝亮光,黑漆漆的,只有看不见的乱石和杂树林。他双手十指交叉握着,不时地互相扣动几下。
这时三叔也睁开了眼睛,平淡地问了一句:“几个人?”
显然他也听到了,顺势测他,乐乐心想,这证明自己的“功力”精进了吗?
但是他这时候没心思考量这个啊,略有激动地说:“3个人,两个恶人追一个女孩!”
“嗯……”三叔沉吟了一会,却仍是平淡地说道,“好了,回去吧,明天起来把货送过去。”
这是宣布今天的功课结束了,而且默认了他听的正确,乐乐心想,但是这不能平复他波动的心潮,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她能逃脱吗?”
三叔呷了口茶,似乎又思索了一会,还是平淡地说道:“拒绝回答。”
乐乐知道他这性格,想从他得个安慰性的“能”真是难,除非他是真的这么判断。
乐乐望着北岸黑漆漆的杂树林,本来已心不在焉想赶紧回家睡觉,这会反而警觉百倍,甚至想多待一会,但是知道没什么用,于是稍做整顿,就摇橹向码头去。
到家后,躺在床上思绪繁乱辗转反侧半天才睡着。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觉得自己醒了,又迷迷糊糊地就又来到了码头,人群似乎没有感觉到刚才有人快速穿过,摊贩仍专心地忙碌着,蒸煮的热气饱含着暖色的灯光隔开了他与食客,支起的伞沿似乎以恒定的时间间隔滴着水滴,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摊贩伞沿滴着的雨水变成了红色,小贩和食客仍专注于自己的食物。www.xiumb.com
他嗅到了这划过夜空的血腥味。立即踩着江面上散布的渔船几个跳跃冲到了对岸,向受伤女孩的方向追去。
几里外隐约有一点微弱的淡红色的光,他立即向亮光地方飞奔。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很快就白茫茫一片。
没跑多远亮光就消失了,他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一条陈旧而结实的绳索静静地横亘在空中,不见头尾,一端直没入几里外的黑暗中——那是山顶吗?他有些迟疑,前面似乎有一座山。
就在他边走边琢磨的时候,脚下忽然一软,乐乐立即一跃腾空而起,抓住空中的绳索,勾头向下望去,雪地已经坍塌到无限的黑暗之中,只传上来漱漱落落的声音。
乐乐顾不得惊魂未定,胳膊一使劲,一伸腿爬到了绳索上。
绳索是三根很粗的麻绳交织并在一起的,足有拳头这么粗,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努力保持平衡,在绳索上往前走。
但是很快发现,绳索的尽头,崖壁上,有人正淫邪地望着他。
他飞快奔跑,想尽力越过他,绳索上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境地。
在他腾空快要越过那人的时候,对方忽然一掌劈了过来,如有劈山之力,乐乐立即身子如断绳之锚直堕深渊。
一刹那的不甘、无助使他拼命地喊了出来,但是却没有声音。
这是做梦吗?赶紧醒来!他在心里催自己,但是却没有,还在下落。
下面是血红色的海,他听到那海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
他坠入了海里,血的腥味使他胸闷、窒息。
那音乐声还在变得更响——
电话!
乐乐倏地醒了过来。
冰睿打的。
啊,乐乐呼着气坐了起来,幸好幸好,真是梦。
天已经大亮了,外面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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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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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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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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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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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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