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周好像并不着急,他不咸不淡地说:“先看看在说。”
“还有什么可看的,咱都成人家锅里的肉了。”朱标脸上抓耳挠腮,肚子里却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不行,我可不能跟你们在这儿误工。等那家伙进来我就说家里老人病了,不能在外面干活,得回乡一趟。”
光头拿着手机走进来跟几人扔了句:“老大有急事找我,你们抓紧干,这是房门钥匙。”他把钥匙扔给齐周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可怜朱标刚准备跟人家说话,便让随手关闭的防盗门拍了一鼻子灰。等他准备开门追上去,冷不防从猫眼里看见光头和一个穿着棉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站在楼道里说话,两人没说几句便争吵起来,为的就是装修赖账的事。
光头突然动起手来,朝中年男人脸上盖了几个耳光,血顿时从男人的鼻子里流出来,飞洒到衣服上斑斑点点。中年男人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被光头拽着衣领拖进电梯里。
站在门口的朱标吓得连忙缩回来。楼道里打人的声音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几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又都忧心忡忡。齐周走到窗前往楼下看,那光头把中年男人拖到单元楼门口,自己急匆匆地驱车而去。
齐周点了一支烟,对四眼说:“四眼,咱们下楼去看看。”
楼道里电梯里都有点状的血液痕迹,单元楼门口也有。中年男子蹲靠在一楼阳台的墙壁下,捂着鼻子嘴不停地吸气,让人听着像是在抽泣。齐周蹲到他面前一看,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头发花白,额头上爬着很深的皱纹,看上去倒有五十来岁。他的眼睛里没有泪花,坚毅的脸上却透着一丝绝望和无奈,眼神里有种死灰一样的颜色。
“四眼,有纸吗?”齐周回头问。
四眼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递过去,中年男人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用纸捂住了鼻子。<>
“大哥是哪里人?”齐周关切地问。
“我是湖州人,你们叫我老吴就行。”老吴这才注意到两人身上穿着干活的衣服:“你们这是?”Χiυmъ.cοΜ
齐周表情一顿,说:“我们跟你一样,是干装修的。咱们是老乡,我父母都是湖州人。”
老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紧张地说:“你们该不会是揽上张峰那狗娘养的活了吧!千万别给他干,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他由于情绪太激动牵扯了鼻子部位的神经,不由得捂着鼻子呻吟了一声。
原来光头那货的名字叫张峰,齐周轻拍了拍老吴的膝盖说:“老吴大哥,不着急慢慢说。”
老吴叹了口气说:“今年我领着几个同乡来槟州打工,接了几个装潢公司的活。后来有人介绍我给这个张峰装修房子,本来说好包工包料干完活就结算,没想到干到一多半这狗娘养的故意挑毛病,把我们赶出来一分钱不给。我本想说白干就白干了,大不了贴了工钱,但总得把自己垫付的料钱要回来吧。可是这混蛋连料钱都不还给我们。我和几个伙计气不过,找他去理论。他就找了一面包车混黑道的人,手上提着铁管,砍刀把我们痛打了一顿,有两个伙计当场就被送进了医院。没想到钱没要着,还欠下医院一堆医疗费。”
老吴拉开衣服给齐周看,胸脯上有一道长长的淤青,显然是被钝器击打造成的。“你看还有后背,这里,还有这里。”齐周的脸上不动声色,可是插在裤口袋里的拳头捏的咯叭直响。
“这帮混蛋下手也忒很了。”四眼愤懑地说。“
”那你今天怎么还敢来要钱?”齐周看似平淡地问道。
“不来没办法啊!我也是硬着头皮来的,再不交医药费,我的那帮伙计就要被医院赶出来了。<>”
这个老吴真正是个厚道人,自己全身被打成这样,还能忍受着疼痛来和凶手要工程款。齐周和四眼心里感到一阵酸楚。
“这个张峰是干什么的?”
老吴接着说:“听说是给一个酒吧老板当司机的,他的这个老板也是这一片地面上的老大。其实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一家干装修的吃了他亏了。这个张峰连你我在内前后已经找了三家包工队为他装修房子,硬是一分钱没花。”
齐周将身后背的帆布包取过来,从里面掏出五叠钱放到老吴手里说:“老吴大哥,这里有五万块钱,你先回去把医院的医药费付了,再把自己身上的伤治好。”
老吴连忙推让说:“咱们素不相识,我怎么能拿你这么多钱?不行,你们也不容易。”
齐周硬生生地把钱塞进老吴的上衣口袋里说:“这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千万不要想不开。”
四眼也在旁边说:“老吴大哥,你就拿着吧,心里别太难过。等过一阵子齐周去给你把钱要回来,你说是吧?齐周。”
可惜齐周居然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犹豫起来。老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齐刷刷地下来了:“恩人啊,啥也不说了,让我给你们磕个头!”
齐周连忙把老吴扶了起来:“使不得,老吴大哥你是在折我的寿。”
老吴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口袋里掏出过时的诺基亚黑屏手机说道:“我得留下你的电话号码,等有了钱好还你们。”
齐周笑了笑说道:“我没有手机,要不你留下四眼的号码吧。”
齐周和四眼招了招手,老吴迈着蹒跚的步伐朝远处走去。<>齐周一声不吭地转身上楼,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没有选择走电梯反而从楼梯走了上去。四眼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四眼明白齐周在顾虑什么,自从那次井下透水事故发生到两人再次相聚,四眼已经琢磨到了齐周的一些事。齐周在避难,他欠的根本不是钱债,而是命债。那个来矿上找齐周的人看上去戴了一副眼镜很斯文,可是眼睛里透出来的那种戾气是常人所没有的。四眼的父亲虽然是教师,但对易经麻衣神相之类的书很专研,自己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些。那人的眼窝深而眼睛小,是那种鹰视狼顾的面相,这种人天生杀气重。四眼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齐周宁愿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留在坑下,选择从塌方冒顶的巷道从废弃井口出井。也不愿意面对那人,可见他对此人有多么的忌惮。今天他犹豫了,这件事齐周如果出手,他有可能就会陷入这场风波中。这里可是槟州市中心,不比昨天在郊区收拾那帮小混混,有什么事很快就会传播出去。那人一但闻到风声,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四眼想了想也对,不能让齐周管这档事情,他们必须连夜赶回曲运县去。可是一想到老吴大哥那绝望的双眼,满身的伤痕,还有那个张峰嚣张霸道的样子。四眼又不想善罢甘休,可惜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齐周突然在楼梯口停下了,他把目光望向窗外,眼角有些湿润。他回过头来问:“四眼,你在想什么?”
四眼吱唔了一声,不知该怎么说。
“其实我想的和你一样,”齐周转过头朝向窗外说:“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连梦都没有,连希望都没有。我最爱看的是家庭温馨喜剧,因为我没资格拥有那个。我罪大恶极,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短暂的深呼吸之后,齐周继续说道:“四眼,你还记得井下矿工吴小友的尸体吗?是他胳膊上的肉救了咱俩的命。真巧,他和刚才的老吴大哥同姓,这是不是老天赐给我报恩的机会。他们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我要帮许许多多和吴小友一样的人,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为了活命继续隐忍下去?”
齐周扔掉手上的烟头,用脚狠狠地踩下去,咬牙笑着说:“你放心,四眼,我要让张峰这个人渣把所有吞装修工人的钱都吐出来!让他这辈子看见咱们就做恶梦!”
这时齐周眼睛里透出来的阴郁光芒让四眼不由得浑身发冷。
两人快速上楼,进到张峰的房子里的时候,朱标陆傅聪迟孩三人正在房间里惶恐不安地等待。看到齐周走上来,都把他当主心骨围在中间等他的主意。
“这单买卖我接了,你们几个的工钱包在我身上。要是有谁不相信我齐周,现在可以立即走我绝不拦着。但是我有句话要说在前面,只要你们选择留下来就别跟我耍小心眼,不然别怪我到时候不讲究。”这些话朱标能听得出来,这是专门警告他的。他现在都不敢看齐周的眼睛,没想到这小子平时和和气气的,怎么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变得这么吓人。
迟孩头脑简单,心眼直,没看出其中的道道来。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跟你干齐周,就算赔钱也没关系。”
“陆傅聪你呢?”
陆傅聪大着胆子说道:“我跟你干,齐哥。”
“朱标大哥,你呢?”
朱标眼睛闪烁了一下,赶紧说:“我也跟着你干,齐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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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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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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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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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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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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