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上面下来一个女客人,站在楼梯上一下子愣住了。她嘴巴张得老大,似乎觉得这两米多宽的楼梯不容她和齐周两人并肩通过。她捏紧了鼻子,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庞上。齐周走上来的时候,她把身体紧紧的靠近了栏杆,腰身像练瑜伽似的向后弯曲。好像宁愿从栏杆上摔下去,也绝对要和对方保持距离。
等齐周上了二楼,她才大跨步地跑下楼梯来冲着言叔一通大喊:“老言!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放这种人进来洗澡!你没闻见他身上那股臭味吗?现在我回家连饭都吃不下了!真晦气!”
“对不住了,妹子,那是我远方亲戚,今天才从城南垃圾堆里见到,他挺可怜,脑子又有毛病,您多多见谅。”老言连忙又是撒谎又是道歉。
女人骂骂咧咧地从门厅里走出去,她发誓再也不来这里洗澡了。
杜伊涵面带羞愧:“言叔,我真不该带他到你这里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没事,他们只是嘴上说说,过两天还得来我这儿洗澡。”言叔反而笑眯眯地宽慰她。
齐周轻松地脱下棉袄,地板上已经落了一层煤屑。他尽量避免抖动,把棉袄轻轻地折叠起来塞进黑色塑料袋。贴身穿的秋衣已经变得比皮鞋还要硬,一脱下来感觉浑身轻松的很。他的右腿行动不便,只好用手支撑着躺坐在地板上。
齐周从口袋里掏出他从杂货店买来的一把裁缝剪放在地板上,把左腿从厚厚的棉裤秋裤里脱了出来。他用手抻了抻右腿伤口处的裤子,感觉棉裤秋裤已经和伤口黏结在一起,经过这些天伤处已经变得麻木没有知觉。有时候他觉得右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他把腰带褪下来,用剪刀开始从腰部一层层往下剪。<>沾满了煤屑的棉布异常坚韧,裤子里的棉絮被他扔在地板上一团一团。秋裤的某些部位紧贴皮肤,只要轻轻一提就痛得他呲牙咧嘴,但他仍然咬着牙干了下来。不大一会儿整条裤子已经被他弄得四分五裂。
两个皮肤光溜溜的男孩从浴室里跑出来,看见了坐在地板上肢解棉裤的齐周。这家伙刚把秋裤和右腿分离开来,右手握着剪刀沾着污血恰巧放在胯下。
两个男孩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齐周,仿佛看到了比血腥电影更刺激的东西。齐周无奈地朝他们笑了笑:“别误会,我这不是自残。”
那个高个似乎是哥哥的男孩立即朝浴室里喊:“爸爸,你快来看!”
言叔和杜伊涵,鹏鹏三人正在楼下看电视,就听见一个男人喊叫着跑下楼来。他们从屋里走出来到前台一看,这家伙身材很粗壮,上身光不溜秋的,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裤。
他两腮通红,看样子被吓得不轻,满嘴的唾沫星子大声咆哮:“老板!上面那人怎么回事?刚从精神病院放出来是不是?又是剪刀又是血!把我的两个孩子吓坏怎么办!”
言叔连忙安抚他说:“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上面那个流浪汉!全身跟尸体一样发臭!你他妈的生意想不想做了!”
“我给您换单间,今天免费好不好?”言叔弯下腰来陪笑道。
“什么单间!不洗啦!真是倒霉催的!”男人领看楼上走下来的两个孩子光着身子离开了门厅。
杜伊涵有些忐忑不安,她小声说道:“言叔,要不你上去看看,万一他真的是神经病。”
“算了,我也不上去了,就算他不正常,也得等他洗完澡再说吧!”言叔安慰她说
鹏鹏小声嘀咕道:“刚来没几分钟就吓跑两个客人,这家伙什么路数?”
齐周把所有的脏衣服全部装进了塑料袋。<>打开后窗口探头一看,下面果然是个垃圾池。他把两大袋鼓鼓囊囊的脏衣服全部扔了下去。
他慢慢的一瘸一拐走进澡堂里间,蹲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淋浴头下面,开始对全身进行清洗。他打了两遍洗发水,头发上粘结的硬块才稀释开来。污煤在他的身体下面形成黑色的溪流缓缓流向地漏。他用双手在胸脯肩膀上搓洗着,搓起的污垢像虫茧一样掉落在地板上。
沐浴露开始在身上产生泡沫,他仔细将全身擦洗了一遍后,重新蹲坐在地板上。把大腿上的伤口对准了淋浴头。
这道伤口将近六七厘米长,由于长时间感染已经变得棕黑发青,伤口裸露出肉的部分变得腐烂。他把毛巾取出来咬在嘴里缠到脖后,用剪刀和镊子剪除那些腐烂的发青的肉块。这个过程仿佛没有知觉,他看起来很轻松。
齐周用镊子将伤口撑开,白花花的肉露了出来。他用杂货店买的一把廉价牙刷蘸上些许肥皂沫,在伤口上刷了起来。这个过程异常疼痛,他把左臂伸进热水管与墙壁的缝隙中紧紧抱住,用力地把牙刷伸进伤口内部来回刷动。同时身体像痉挛一样靠着水管晃动,咬着毛巾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从口袋里取出双氧水,用中指和食指撑开伤口,将双氧水缓慢地进行冲洗。然后取出碘酒与酒精棉在伤口附近表皮轻轻擦洗。取出普鲁卡因注射液用拇指掰掉管头,将2.5毫升注射器安上针头伸进瓶管进行抽取。抽取完成后将注射器针头向上排除里面的空气,然后将注射器插进伤口附近肌肉进行皮下注射。
麻醉药开始产生效果,齐周迅速取出针线对伤口进行缝合。
澡堂里的搓澡工恰巧把杜伊涵送来的衣服带了上来,他往里面一看,连忙跑下去跟老板汇报。
杜伊涵看见搓澡工从楼梯口跑下来,站起来无精打采地问:“怎么样?他洗完了没?”
“杜记者,赶紧打120吧,那家伙就在澡堂里自己做手术,那血流的满地都是,地板上还有碎肉!”说完他自己喘着粗气捂着头:“我从小就昏血,看不了那个,妈呀,太可怕了!”
杜伊涵一听气坏了,她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梯,冲到男澡堂门口朝里面大吼:“齐周,你搞什么飞机!不要命了你!想死也别死在这里!”琇書網
楼道里各个澡间纷纷露出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美女堵在男澡堂门口大骂。<>几个洗完澡的客人围在左右指指点点,以为又是什么风流韵事,或者是醋坛子打翻了。
鹏鹏急忙从楼下跑上来,连推带拽地拉着杜伊涵下去。“你一个淑女跑到男澡堂门口骂街算怎么回事?让别的客人听了产生误会!快下去吧!等他出来再和他说。”
杜伊涵心想也是,就跟着鹏鹏往楼下走。她横了一眼楼道里围观的客人:“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呀!”
她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走,“气死我了,从上午认识他到现在,我都快气出血了,我怀疑他就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混蛋!就不该带他到槟州来!”
“行了,我的姑奶奶。在别人面前你一直是冷若冰霜的淑女形象,可别因为这么一个混蛋把你的形象全毁了,女人一直生气会产生皱纹的。”鹏鹏调笑着安慰她。
“真的有皱纹吗?”杜伊涵连忙拿起镜子在脸上照了照,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这时推开玻璃门走进一个二十多岁披肩发的青年来,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朋克背心,两条粗壮的手臂上纹满了纹身。紧接着从他身后跟进来三四名岁数较小的少年,似乎是刚从学校辍学不久的学生。
坐在柜台后面的鹏鹏一看来人立刻产生了警惕。她低下头涂指甲油,向上瞟了一眼说:“几位先生,洗澡吗?”
长发青年立即用手去触摸鹏鹏的脸蛋:“你说呢?美女?”
“把你的脏手拿开!臭流氓!”
长发青年一拍桌子:“老子就是流氓!今天还非要碰碰你这个小妞!”他身后的几个少年一脸坏笑,纷纷摩拳擦掌起来。
鹏鹏也不甘示弱说:“出来混也不长长眼,居然动到本姑奶奶头上来!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
“呦!把男朋友搬出来了,你说,我听听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长发青年呲着牙笑。
“王帆!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给姑奶奶滚!”
听了王帆的名字,长发青年身后的几个小弟产生了畏惧的神色。没想到长发青年诡异地笑了笑,捏着下巴说:“美女,不着急,你还没听到我的名号呢,听好了,我叫钉子。”
鹏鹏一听,立即捂住了嘴巴,脸色发白地问:“你,你就是钉子?”
“没错,”长发青年继续说道:“你的那个王帆也算个人物,不过在我的眼里完全不够看,我的名号想必你也听说了。怎么样?跟了哥哥我吧?哥哥的床上功夫可是一流,要不现在咱们就到里间的床上试试成色,保证让妹妹你欲仙欲死!”
钉子的话越说越下流,脸色发白的鹏鹏不敢再有丝毫反驳。倒是站在一旁的杜伊涵从提包里拿出手机说:“你们几个马上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们!”
“呦,这里还有一个美女,老子今天真是艳福不浅,要么咱们玩双飞吧!伺候好了哥哥,哥哥每人给你们买一个大钻戒!”钉子的双眼里透出意淫的光芒。
“你这个畜牲!”杜伊涵顿时火起,张开手朝钉子脸上打去。没想到被钉子一把抓住胳膊就往怀里拉。他趁机想把手从杜伊涵的裙子下伸进去揩油。杜伊涵猛地抬起高跟鞋朝钉子穿着球鞋的脚面狠踩。
“啊!你这个婊子!老子要把你先奸后杀!”钉子捂着脚翻滚在地面上杀猪似的惨叫。手下的几个小弟连忙把他扶起来。
这时言叔连忙从外面赶过来,跑到对峙的双方跟前说:“几位,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钉子皱了皱眉头,说:“今天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老板,我是天王帮的钉子,从今天起,这条街上的保护费由我来收,一个月三千,一分不能少。”
言叔连忙陪着笑问道:“这里的保护费不是一直由天王帮的孝哥来收吗?我和孝哥关系很好的?”言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给钉子和他的几个小弟散了一圈。
钉子坐到沙发上喷云吐雾,没有烟灰缸直接将烟蒂按在沙发扶手上,将沙发皮烫出一个黑窟窿。他厚颜无耻地说道:“你说成孝啊,他上个月被仇家砍死了,现在由我接替他的位置。既然是新官上任就要三把火,所以从今天开始每一个月的保护费翻倍,以前不是一千五吗?现在是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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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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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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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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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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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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