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班主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自己拿了琵琶,唱了一曲呢哝软柔的枝头鹊。
他曲儿动人,嗓又好,一下子把全街的柔情都催发的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七窍玲珑关艳鹊,芙蓉粉面眼莹莹”
“呯”
墨女士重重的将啤酒杯,磕在木桌面上。
她从喉咙里拽出一个爽
叹息完,她便随手拆了盘发,脱了黑色的立领正装,又将包臀的短裙下,藏着的两只贴肉裤的裤腿被她拉到膝盖之下。
还能这样换装么
众目睽睽,这位女士豪爽的脱了裙子丢到一边,终于获得自由的两条腿,就毫无礼仪的支翘着。
许是曲儿太哀怨,把她一腔愁楚都勾引了出来。
她眼睛通红且痛苦的大声说“小哥再来一杯你们杆子爷请客”
洗杯子的邓长农抬脸看看她,又看看江鸽子。
江鸽子轻笑摆手“给她。”
也不知道今天的工作为墨女士带来了多么大的压力,三杯啤酒之后,这女士便化身社会批评家,肆无忌惮的讥讽起来。
“那些人哼还打造东大陆最好的艺术之城哎呀,青天白日的,发什么瘟梦呢你瞧瞧哦,您瞧瞧,你们有什么啊,下水道都没有的破瓦烂屋,一座破城,翻来覆去,就一个石窟,你们还有什么嗝对了,还有个臭水沟,见天巡查,见天巡查说是看工作进度,逼死人的进度哎呦”
艺术城
什么艺术城,打造旅游城市不好么
江鸽子是明白艺术之都的,好比法国,威尼斯那样的。
可这是常辉郡啊
怎么成了艺术之都了
恩,这事儿倒是挺有意思了。
邓长农又端了一杯啤酒上桌子。
墨女士满心悲愤的又是一饮而尽。
喝完,又是大力一摔杯。
为了城市改造,她们准备了整整两年,现在倒好了,上面一句话,数千人的城市规划计划完全被推翻不说,还得一切按照那位的想法来。
这是一个城,这城里活着的是几十万的大活人。
这些大活人要吃饭,要生存。
你说改就改想过这些人被你支配的命运没有
九州全贯线都没有铺到的地方,国家九十九号公路,随便哪条都不路过这里。
这儿就是个被隔离的城市,就连基本的交通设施都跟不上,还艺术之都
上面的文件说的倒是好,给你们足够的经费。
问题是,按照盖尔的规矩,一座艺术城,少说也得有三百持证的各类艺术家打底。
别说三百
犄角旮旯扯着肝肠去扫,也扫不出三十位艺术家,而且,本地艺术家大部分也是在别的地方,为每年的各种类型,级别的艺术大赛做准备,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还有什么深挖本地的历史内蕴,打造一条艺术主线,将本城的历史瑰宝串联起来,用十年时间,建造东大陆最大的艺术核心之地。
啊哈哈瑰宝有么
真有意思
常辉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啊
忙来忙去,又是一个月,翻阅了无数府志,还有民间传说
这就是个路过的都市啊
籍道起兵从这里路过,圣僧布道从这里路过,冒险家出海,从这里登船,然后呢
没了
除了常青山石窟那个未解之谜,这里还有什么啊
这座城的艺术核心到底在哪儿啊
这破地方因为外姓王封闭的原因,重工业没有,轻工业全靠老旧的小企业强撑,境内也出过一些历史遗迹,然而,外姓王被驱的时候,人家都带走了啊。
咋办
还打造东大陆最璀璨的明珠,世界级的艺术之都
啊哈哈
墨女士酒品不好,三杯入腹,就用手一边拍桌子,一边哭着诉苦“五年基础,五年中等,倾家荡产上个破短高,贷款考了个资历就为这破二十贯奉献了整个青春,我这是图什么呢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啊”
她忽拉起江鸽子的衣袖,眼泪汪汪的委屈“您说,我每天在做什么啊见天儿见天就随便给定个目标,今天一个计划,明天一个计划,核心,核心妈x的核心,你们这个破地方,臭水沟倒是有,打造蚊子之都吧你们就蚊子多”
想按照地球规矩,找个有钱的企业蹭点福利的江鸽子有些后悔了。
这位女士酒品不太好啊
不过,那个核心么却也不是没有的。
如果跟地球的艺术是一个意思的话,本地还是有核心的。
江鸽子不动声色的套了几句话,墨女士倒也没准备隐瞒,这些事儿,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了。
这三常郡,有一半的土地都归上京那位贵人所有,人家想把自己的土地与郡里的其它土地连接起来,打造一个世界级的艺术之都。
这个想法是好,问题是,他地方没选好。
老三常郡,是真的要什么没什么,就连矿产这里都没有,满打满算的,这边有七八个石膏矿,而这个玩意儿,社会需求不高,没有经济利益好么
还有什么
哦,还有一条山脉,一个淡水的臭水沟。
再有就是,老三常自古是兵家险地,常有战乱发生,有几个还能上历史书的战争遗址。
那位贵人不好招惹,这边大部分土地又是他的地盘,本地的小世家平时巴结都找不到门路的贵人来了,如今总算是能攀附上了,自然是一个个的贴钱也要讨好的。
这就苦了墨女士这一票踏踏实实做工做的基层人员,为了某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几千人每天围着一个破计划,瞎苍蝇般的乱转悠,找那个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的核心。
阶级的落差令墨女士这样拥有高等资历的这一票人,都有些不舒服,偏她们还要生存,就必须妥协。
墨女士数着指头,一边笑一边说“狗屁的艺术之都,来来来,姐给你定个计划,咱什么也不用做就建个五米高的围墙,把这破地方一围,把杆子爷您放在门口卖门票,就足够了哈哈,您说我的办法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江鸽子无所谓的拍拍手,说“好这个我倒是愿意的你看,卖多少钱儿的门票合适啊,又能分我多少啊”
墨女士闻言,仰面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她一伸手,托住江鸽子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点点头,很是确定的回答“少说得一贯才可以”
江鸽子也随着她喝了不少,人家女士一杯,他需得陪两杯才够君子,因此也有些醉意的一拍桌子,笑着附和“好卖了”
墨女士也一拍桌子道“好痛快明儿就跟你订合同”
这两个人闹腾的厉害,却不想,打街那边悄悄来了一群人,打头的两位走到戏台这边之后,他俩就站在阴影里不走了。wWW.ΧìǔΜЬ.CǒΜ
俞东池有些失落的站着,好半天儿他才对跟随着的周松淳道“却又是我错了,没想到他们意见这么大。”
周松淳脸色阴沉的看着那边,听到俞东池不高兴,就温和着劝说到“难不成像您长兄那般,把封地变成到处都是天坑的矿区么他们看不到您的世界,怎么会明白您在做的事情”
无关紧要的地方,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因为这些人的想法意见去生气,实在是犯不上的。
当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林苑春从地下室插了电,扯了长线,围着露天铺子,围了个亮堂堂的灯泡圈儿。
墨女士哭的彻底舒畅了,她常年酒场子,也是借酒发郁,酒意来得快,也去的快。
发完郁气,她便从身边的小包里取了两张崭新的两贯钱票子丢在桌面上,又低头两只指头挂着自己的高跟鞋儿,光着脚丫子,摇摇晃晃的她就走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唱呢“战场骨火鬼凌凌,残卒扶杖望浮屠,鹊儿池台招魂去,怎不见,我滴哥,只见左魂,失了你的魄,招幡引马唤你来孤城甲胄弃满城,常山数哭入白头”
这女人智商忒高,就听了一次,她便会了
江鸽子捡起桌子上没吃完的盐水花生,一粒一粒往嘴里丢着打发时间,正吃的滋润,却不想,有一群人安安静静的想从他身边路过。
一看到这些人,江鸽子顿时乐了。
他双手支着桌子站起来,忽喊了一句“嘿那个谁我看到你了”
鬼使神差的,俞东池就觉着那个谁是喊他呢。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
江鸽子歪着嘴,舔舔下嘴唇,扬着眉毛对他说“好巧啊”
俞东池没过去,只点点头。
江鸽子却招手到“你过来,我请你喝个酒。”
周松淳觉着这人好不失礼,正要上前训斥。
却不想,江鸽子脑袋歪歪的又来了一句“要不你请我喝,我可不白喝你的,我卖给你个核心,你看好不好啊”
核心
薛班主忽停了琵琶,慢慢站起来,拿起自己的盲杖,点着地面离开了。
这群人声势浩大,一看就不像是好招惹的,于是那些酒客也都默默结了账单,悄悄站起身离开了。
卖自己个核心
俞东池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说点啥好了。
他走到江鸽子面前,慢慢坐下。
没多久,邓长农从地下室那边,端出一套薛爷爷不常用的一套薄胎牙瓷。
他不会烹茶,将茶具放下就离开了。
又没多久,林苑春小跑着提来两封草纸包着的老三巷点心,一味福饼,一味一口酥。
老三巷就是穷,杆子爷待客呢,也不能丢了街里的体面,清茶点心还是招待的起的。
铁壶在木炭小炉子上咕噜噜的冒着气泡。
江鸽子不说话,俞东池心情不美丽的坐在他的对面。
一直到茶水沸腾三次,俞东池这才顺手拿起那把铁壶,一边在杯子上来回浇灌了三次之后,他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买你的核心”
江鸽子扶扶脖子,歪脸看看不远处街角站着的黄伯伯。
这老头最近也不出门,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在那边窥视。
许是邻里知道他吃了酒,怕他吃亏呢。
江鸽子笑着摇摇头,扭脸对俞东池说“你肯定会买的”
俞东池看着江鸽子,满打满算,他们见了三次了,每次见面,那种滋味,都有点不好形容。
今儿这人也有意思,没穿老衫,却穿了一套在中州那边还算流行的运动衣,牌子是世龙的牌子,这牌子他知道是谁家的,也知道还经营的不错。
可这人偏偏却把衣裳本根的气质全然带偏了,因他配的这双千纳底子的粗布鞋。
那鞋子脚后跟还打了个补丁。
自己肯定会买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
俞东池好笑的摇摇头,他觉着,就随便坐坐给这个印象不错的孩子一个薄面吧,跟面前这个人是说不出道理来的。
江鸽子无奈的叹息,艺术么,不就是艺术么
谁还没见过艺术啊
他就来自艺术世家啊
他亲爷家是在城隍庙卖串子的。
家里艺术品老多了
各种串子
小金刚,菩提根,紫檀木,崖柏
他可是拥有两球见识的神人。
不就是几百贯的散伙钱,他就不信他忽悠不来了。
江鸽子用手指轻轻磕打桌面,用轻松地语气说“怎么,不相信我”
周松淳在一边撇嘴插话“信你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么”
江鸽子点点头“知道啊,白天看到那个死胖子了,看到他,你们也就不远了一伙的对吧不就是个艺术之都么,看你们难为的。”
“啧啧听听你这小孩儿的语气,不就是个艺术之都你给我先解释解释艺术这个词儿啥意思”
俞东池瞥了周松淳一眼,周松淳立刻住了嘴。
江鸽子眨巴下眼睛,端起茶杯左右看看然后说“艺术我面前这个杯子,也可以归类到陶器艺术,在我心里,艺术不是固定的,也没有公认定义,书画,文学,一切追求至美,追求情感表达意义的作品,都可以定义为艺术,你问我什么是艺术首先这个问题就是个错误的。”
周松淳心里是真的惊了一下。
俞东池喜欢,江鸽子的资料自然他是要过一遍的。
在他眼里,这位,还真是如他曾说的那般,屠户养子,没有什么知识,只靠着武力蛮劲儿在世上生存的一个粗鄙孩子。
这就有点意思了。
俞东池拿起茶壶,又给江鸽子倒了一杯茶说“你别理他,既是这样,你先说说,你要卖的那个核心到底是什么吧”
江鸽子端起杯子,左右晃晃茶汤,一边晃悠一边说到“按道理吧,你们做什么,不关我的事儿,可是谁叫我穷呢我们这街坊也穷啊因你们这些外来的大老爷搞出一个拆迁,我们老少爷们就得搬离老宅,四下分离,如今竟然是散伙饭都吃不起了”
江鸽子话没说完,周松淳忽满心厌恶的插嘴“要钱么说的那么多作甚你就说,你要多少吧”
江鸽子有些不高兴,就斜眼看周松淳,心想,这王八蛋啥意思,一直插话。
他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看到周松淳周身都别扭尴尬起来。
不远处,玻璃罩下面的那根老杆子莫名的嗡嗡的颤动了几下。
俞东池他们听到了,老街坊们也听到了。
这是杆子爷生气了呢
俞东池用茶杯轻轻磕下桌面,周松淳站起来,长长的吸了两口气之后,他又坐下,伸手将面前的粗点推到江鸽子面前,又狰狞着强挤出一些笑容歉然到“是我失言,我给你赔罪”
江鸽子无所谓的摇摇头“没事儿,我给你涨价就好了,我见识不多,觉着,这人有三疼,这第一疼么,就是花冤枉钱,我本有两个核心卖给你们,本要个几百贯意思意思算了,毕竟,真要有那一日,我们常辉郡成了艺术之都,那子子孙孙,就不愁就业了,你们做的是好事儿,我也本想成全你们的”
“你也不必成全我,就说说你的那个,恩,核心吧”
俞东池语气一如既往的无风无波,听不出情绪,也感触不到他的内心。
江鸽子吧嗒一下嘴巴,顺手往嘴巴里抛了一块点心,咀嚼完了,才带着嘴边的点心渣渣,举起三个手指说“两条你那个核心的线索,换你三样东西。”
俞东池点点头“什么东西”
江鸽子指指不远处的老戏台说“这第一件,我要这里的产权。”
俞东池点头“还有呢”
芝麻大的一块地方,他喜欢就给,小孩儿高兴就好。
“第二么,以后咱这城兴旺了,老三巷后的元宝河这一段,水上的生意要归我。”
俞东池依旧很痛点的点头“依你,再给你免税。”
“谢了啊这第三么,一千贯现钱。”
“就这样”
俞东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求这样微不足道的玩意儿。
一座老戏台,臭水沟子一段河,外加微薄的,对他而言算不上数目的一千贯钱
就只是这些么
周松淳在一边忽然笑了,他一边暗自唾弃自己小题大做,一边嘲笑江鸽子见识小,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人生最大的机缘。
“就只要这些么”
俞东池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
江鸽子点点头“对,就只要这些。”
俞东池心情很好的说“成,允你了,那么,你说说你那个核心吧,记住,是两个核心,不然,我可真的吃亏了。”
江鸽子白了他一眼,看的他心肝一颤。
“何明川”
江鸽子对着戏台角落喊了一句。
何明川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过来,低头问“杆子爷您叫我”
江鸽子点点头“对,你去把你奶喊来,跟她说,有个发财的事儿找她呢”
发财
何明川困惑的左右看看。
邓长农在那边着急,就说了一句“快去啊奶在小亭那边呢算了,我去吧,你回来照应着。”
说完,邓长农小跑着离开,一小会之后,他小跑半抱着老何太太过来。
老太太好不容易站稳,两只眼睛发蒙的看看这两位贵人,还有杆子爷。
她语气颤悠着说“我我说杆子爷,您老”
江鸽子怕吓坏老太太就赶紧解释“您老别慌,没你家孙子什么事儿,是我找您呢。”
老太太这才摸着心口安稳下来,她喘了一会儿才问到“那,是啥事儿啊我啥也不知道啊我啥也没看到啊,我知道啥啊”
江鸽子扶她坐下说“老太太,喊你来,是想请您唱歌曲儿”
“啥唱曲这可不成我家男人到是会,可他死了啊,那不是薛班主在呢么,他薛爷爷也唱的好,咋就找我来呢,不成不成”
老太太连连摆手拒绝。
江鸽子给她倒了一杯水,一边喂她喝一边安慰“别怕,没事儿,您真不唱”
老太太自己拿过杯子喝完才说“我不会啊这不是难为我么”
江鸽子一指周松淳“可是这位贵人说了,一首曲儿给二十贯呢”
啥二十贯
老太太猛的一放杯子,顺手一抹嘴,脸上笑的那叫个真诚。
她说“贵人,您老听啥,我可是啥也会唱的。”
周松淳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看江鸽子。
江鸽子抿嘴一笑,拍拍老太太后背说到“老太太,就你每天做鞋哼哼的那个十四巷,我听着就挺好的,你就唱那个吧。”
嗨老太太还以为多难呢,这曲儿,她都哼哼了一辈子了。
她张嘴正要唱。
却听到,江鸽子对邓长农又吩咐了一句“你去我家门口,把那个下水井盖给我搬来。”
邓长农一愣,好半天,他才点点头又小跑着去了。
那月色擦着云缓慢的攀了月牙儿头。
老何太太坐在椅子上,嗓音有些发颤的跟那儿唱了起来。
她的歌词是这样的“小乖儿,你听我言,南来北往的你也住了神啊神啊神啊”
江鸽子一抹脸“老太太,从十四巷那头起”
“哦哦,十四巷,十四巷常辉美景看玉瓶,莲台座下十四行春晓过后百茶香,宝塔阁前有佛灵,哎呀朱家飞来花燕子,报与魁星状元听,梧桐巷口胭脂红,紫藤巷内有玉人,状元一听抖精神,老庙请来王先生,定好日子把亲迎,李家接来好绣衣,池瓮庆贺酒两瓶,牛尾大汉好力气,善工大柜拔地起,月溪水果买九斤,龙城高音一声起,状元大人要迎亲啊,咿呼吖呼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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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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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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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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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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