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半妖怜>第四章 无期无归
  黑色的暗沉的无穷的影,槐芗看见虚白的影。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那个白色的影子问她。

  尽管已是非常虚弱,但槐芗还是感应到了这熟悉的妖气,这熟悉的强大的灵力将她从迷失中唤醒,她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脸上带着千年不消的冰雪。

  槐芗却哭了。为自己的脆弱哭,为自己的无力哭,为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哭。她在这里哀伤了这么久,这么久……终于有人回应,却是她,却是那个她,那个……占据他整个灵魂的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掉着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妖形遁化为一株莲,黯然无色的莲花,花叶枯萎却满身是泪。

  朦胧中,她看见眼前的女子也遁化为妖形,原来是一只银狐。她恍然大悟——既是雪山上千年的狐,也难怪会有如此强大的妖力了……更何况,这周身如雪的皮毛已显示出高贵,尖端处微泛的银色光晕昭示了千年道行。

  这只狐狸凝视她,眸子如同琥珀。

  槐芗自觉卑微的低下头去,“你无须杀我,我命已将尽。”

  狐狸说:“我没想过杀你,我知道你命不久已,我只是忠告你,离开他。——他不是你的。”xiumb.com

  “他从未成为过我的。我也不想离开……”

  狐狸沉默了,看了她一会,说道:“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么?”

  槐芗低着头不说话。

  狐狸又说:“留在这里死去,等着让他看你的丑陋死状吗?”

  槐芗惶恐的抬起头来——

  狐狸转身走了。

  一次凌驾于妖气的对话结束了。

  当槐芗隐约恢复知觉时,已是晚上。她看见天上盘踞的妖气,她知道……是那个她。

  然而,没有任何人看见,只有她看见了。——盘踞在云间的白色银狐,抬足扫尾,撕咬着丘昃天地间淤塞的混沌之气,它呼风唤雨,强大的灵力震撼天地。

  槐芗终得雨露,丘昃也终得润泽。

  沽月汐,此命是你救,我一生欠你。——槐芗笑得苦涩。

  她只是忆起了丘昃的日子,她在鬼门关前转了一个圈。

  再看眼前的林逸之,心里只剩怅然。

  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与你厮守……

  林逸之睡得安然,比起从前,他已消瘦了不少。

  槐芗守在一旁,她睡不着,她害怕自己会一睡不醒——她倚靠人血长成人形,急速的成长使寿命急剧缩减,纵使沽月汐救了她,也只是延缓了时日。她终究要死,终究会死……

  槐芗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谁能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她多么害怕死去,便再也见不着他了……

  林逸之……林逸之……她是不是也有着和我一样的害怕呢?……她一定是比我更害怕吧……

  因为她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她……

  她一定很害怕……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槐芗站起身,心思忧虑。这些天林逸之几乎没有休息,现在好不容易睡下,又有什么紧急军情?

  脚步声果然在门前停下来,槐芗惟恐那人叩门会惊醒林逸之,便急忙走过去,将门半开。

  门外人是赵旬。

  “啊……属下见过莲妃娘娘,娘娘万福……陛下是否已经睡下了?”

  槐芗看了他一会,将门又打开一些,使赵旬能看到屋内的林逸之。赵旬稍稍侧头顾盼,看见床上休息的林逸之,不禁皱起眉头,似乎颇为伤神。他转头又对槐芗说道:“属下斗胆,……恳请娘娘为属下通传……属下有军情相告。”

  槐芗搭扶在门上的手紧了紧,她咬着唇神色哀伤。她自是明白,这一仗对林逸之意味着什么。

  落寞的松了手,转了身,槐芗慢慢步到床塌前,轻轻推了推林逸之。

  林逸之醒过来,头痛欲裂。他一手扶着头坐起,双眉紧锁。

  赵旬走进来,低身道:“陛下,……东诸军的动向有问题。”

  林逸之猛地警觉的看向赵旬。也忘记了头痛。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清晨。”赵旬答道。

  林逸之披衣下床,“他们往哪个城去了?”

  “陛下……我们拿下的城池都固如金汤,前方探子传报,伊南莎·泷发派一小队士兵去了海岸,清晨回城,惟恐他们又设圈套,所以特来通传。”

  “海岸?……”林逸之拧眉深思,“是不是去接应他的海船大军?”

  “东诸的海船一艘未归,……属下想这其中是否有些蹊跷……”

  林逸之想了想,道:“你下去召集各队军将,详议此事。我马上就到。”

  “属下遵命。”赵旬退下。

  槐芗看着林逸之披上外衣,穿上深靴,微理发辫后,于案头取下自己的剑,便径直出了门去。

  仿佛这屋里本没有人,本没有她。

  他眼中本无我。昨日是,今日是,明日也将是——

  他眼中只有伊南莎·泷。

  槐芗无力的坐下,她哭笑,觉得有些干渴。起身走至桌案,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提起茶壶,瞥眼看见一旁放着的茶叶。

  她不懂茶。她知道林逸之每日晨起后便会饮上小半杯,今天走得急,也就没有理会。

  槐芗拿起茶叶纸包,打开,植物的气味扑鼻而来。

  她微微皱眉。只是些死去植物的尸体,人却拿来饮,拿来品,真有意思……

  她轻笑两声,拈起些茶叶丢进杯里,沸水浇注,一壶暖茶。夏日里喝这个,只怕是会觉得燥热辛苦吧。槐芗稍吹了几口气儿,小口喝下些。

  ——真的很苦……

  槐芗端着茶杯,久久的立在桌边,她失了神……

  ——可是……为什么?……

  西婪。

  多水的季节里,西婪犹如浸透的棉花,和煦的暖风微微吹拂,湿地上停歇着成对鹳鹊,一场大雨刚过,天空湛蓝如洗。

  这美景怎么看,也不能联想,海的那一头,此刻如何硝烟滚烫。也不能联想……染血归来的士兵个个满怀激昂。

  潇沭瑶心里沉甸甸的。窗边的她一脸倦容,神情感伤。丝绸衣裙顺着她的腰身流泻出美丽的弧,拖曳在红绒地毯上的裙摆层叠零碎,布料上嵌绣着银丝与珍珠。——她刚从大殿回来。她的华贵气质不能忽视,然而此时,这一衣零碎的珠宝,却像哭泣的泪水,零星的闪着光……

  听见身后轻微的呓咛声,潇沭瑶转过身来,她走到床边,将半透的床幔轻轻挽起——

  沽月汐醒过来,发现潇沭瑶正看着自己。

  “我睡了多久?”

  “三天。”

  “这里是西婪?”

  “大军已返。”

  “……歆儿回了吗?”

  “…………”潇沭瑶没有回答她,她甚至不忍看她。

  沽月汐看着潇沭瑶,一直看着,她等她回答。

  在两人久久沉默之后,沽月汐的眼睛慢慢睁大,她屏住呼息问:“……歆儿在哪?……杉儿在哪?”

  潇沭瑶却背过身去——

  “你需要休息,我已吩咐侍女为你准备了参汤……”潇沭瑶走到桌边,她端起汤药,慢慢道,“御医嘱咐了,你的身子骨习凉,这汤一定要凉透了才能让你喝下……”

  沽月汐怔怔望着潇沭瑶,“……没有救他们回来吗?”

  潇沭瑶的身子便僵住,她直直立着,一句话不说。

  “潇沭延在哪里?我要见他。”沽月汐说。

  “汐儿……先喝药吧。”潇沭瑶劝。

  沽月汐愤然起身,不顾虚弱的身体,强硬着下了床!——潇沭瑶急忙去拦她,沽月汐却勃然大怒,一手挥掉潇沭瑶手中的汤药!

  “我要去见他!我要问他!为什么不救!!!”

  瓷碗在摔地瞬间碎裂,破碎的声音清脆干净,汤药撒了一地。温黄色的液体浸进暗红色的地毯,融成淤黑的色块,一大片,不漂亮的颜色。

  潇沭瑶拦住她,“汐儿!你冷静点!他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沽月汐立刻静下来,她低着头,咬着下唇,一点一点说道:“……我说是……他就是……”

  “这是陷阱,你分明知道!汐儿!——这是伊南莎·泷惯用的手段,那个孩子不能救!”

  “他是我的孩子……”

  “汐儿!”潇沭瑶一把握住沽月汐的双肩,“你醒醒!汐儿!他不是你的孩子!他不是!”

  潇沭瑶却猛然看见,沽月汐满眼悲戚——她愣了愣,手不禁松下来,低了头,喃喃道:“汐儿……他不是你的孩子啊……你知道他不是……他不是……”

  “……我不管……”沽月汐却像个任性的孩子,她紧咬着唇,一脸决然,“我要救他……他是我的孩子……我要救他……”

  “你不能去。”潇沭瑶坚决的说道,“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伊南莎·泷分明是早有预谋,他正等着你自投罗网。”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他是我的孩子……只有我能救他……”

  “谁也救不了他,汐儿……你救不了他……”

  沽月汐身体不支,向后退去,靠上背后的梁柱,纤柔的身子显得弱不经风。冰封一片海域损耗了她多少灵力不难想象,她确实救不了歆儿。

  沽月汐忽然抓住潇沭瑶的胳膊,她恳求道:“瑶儿!给我军队!我要去东诸!”

  潇沭瑶愣了下,看着沽月汐,她艰难的摇头,“汐儿,我不能给你……”

  沽月汐没想过潇沭瑶会拒绝,她看着潇沭瑶很久,问:“为什么?……”

  “我不能让他们去送死……”潇沭瑶别过头去。

  “我不会让伊南莎·泷得逞的!他们不会死——瑶儿,给我军队!我要去东诸!”

  潇沭瑶仍旧是黯然的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说了!他们不会死的!!!我要去东诸!!!我要去救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沽月汐几乎崩溃。

  “汐儿……”

  “为什么不给我军队……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汐儿,我很害怕……”潇沭瑶如此回答她。

  “……你在怕什么?”

  “没人喜欢战争,没人喜欢杀戮……汐儿,他们原本只是普通百姓,为了保家卫国才入军为士,因为想结束战争所以参加战争,可是……汐儿,你教会给他们的东西使我害怕……”

  “这些重要吗?……我们胜了。”

  “不错,我们胜了,完胜而归,并且变得更加勇猛无畏,更加强大……也变得不害怕鲜血,不害怕死亡……”

  沽月汐的眸子冷冷的,她望着潇沭瑶,问:“……你想说什么?”

  潇沭瑶后退一步,回答她:“我害怕这种冷血。”

  沽月汐的眸子暗沉下来。

  “你使他们更强大,使他们更勇敢……也使他们喜欢上了杀戮,爱上了摧毁,迷恋上了征服,面对战争,他们不会再害怕……因为他们已经迫不及待……”

  “够了……”沽月汐打断她,一脸冷漠。“我是妖,我能给的,只有这个。”

  “汐儿……”潇沭瑶哀伤的看着她。为何,为何总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你给不给?”沽月汐依旧问她,只是不再是恳求,语气里充溢着冷冽的杀气。

  潇沭瑶还是摇头,“那片土地,不适合我的士兵,也不适合你。”

  “潇沭清鸾会给吗?”沽月汐问。

  潇沭瑶怔了一下,反问:“你是在威胁我?”

  “是,我在威胁你。”沽月汐回答得肯定,“我说过,你不给我,我便去找他。”

  “……汐儿,你这可是当真?……”潇沭瑶觉得有些受伤。为了那样一个孩子,她怎么可以?

  沽月汐却点了点头。“我需要军队。”

  潇沭瑶向后踉跄几步,一手扶住身后的椅,借此支撑自己不支的身体。她望着沽月汐,欲哭无泪……

  “汐儿……”

  沽月汐抬头看她。

  “……汐儿,你去找他……我宁肯你去找他,也绝不会答应。”潇沭信誓旦旦的说。

  沽月汐有些诧异。“宁肯我去找他……你也不答应?”

  “是……”潇沭瑶重重的点了点头。

  沽月汐看着潇沭瑶的眼睛。

  潇沭瑶沉默片刻,说道:“我有了他的骨肉。”

  沽月汐的脑子一阵空白!——

  潇沭瑶一只手抚上小腹,“我可以不在乎,……我没有他,至少还有他的血脉。”

  沽月汐越发悲戚起来。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因为她曾经也是这个模样,为了腹中骨肉,可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她当然知道……

  神伤的低下头去,沽月汐低声问:“……清鸾知道吗?”

  “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忙得几乎见不着他,我想亲自告诉他这件事,所以一直瞒着。”

  沽月汐笑了笑,是的,她曾经也是这样,想亲口告诉他……所以没让其他人告诉他……罢了,罢了……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你会生下他,对吧……”

  潇沭瑶轻轻颔首,“……我会生下他。”

  沽月汐微微笑,“以后多留个心眼儿,好好照顾自己。”

  “…………”潇沭瑶见沽月汐慢慢直起身子,神色落寞茫然。

  沽月汐转身走向大门。

  “你要去哪?……”潇沭瑶急忙问。

  沽月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家?那是哪?

  潇沭瑶端着心口不敢问,怕这一问,又会扯痛沽月汐的伤处。

  “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

  沽月汐慢慢向门走过去,步伐无力,“没有大碍……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再清楚不过……”

  “汐儿……”

  沽月汐似是没有听到,走出门外,步步远去。

  潇沭瑶追到门口,心口揪得发痛,她怎么能让她走?可是……她却说不出留下她的理由!

  她能说吗?能说你别走吗?……若是说了,她会留下吗?

  她不会留下的,不会……

  她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多少人的心,可是……她不会轻易为一个人留下……她不会……

  沽月汐的身影消失在潇沭瑶的视野中——潇沭瑶回到房内,惴惴不安。心里头仍是不断的懊恼,她不该让她走,她真的不该!

  倏地站起身,潇沭瑶唤道:“来人!——”

  侍女走进来,“娘娘何事吩咐?”

  “你快去告诉陛下,就说沽月夫人独自离开了,让他快去把她追回来。”

  “可是现在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在和大臣们议事啊……”

  “不管是多么重要的政务,你也要把话带到,明白吗?”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潇沭瑶见侍女离去,心头稍稍松了口气。若是清鸾,或许……能留下她吧……

  清鸾与她之间……似连非连,似断未断的情缘,异于男女之间,也异于兄妹……

  说不清的感觉充溢在她心头。她竟然爱屋及乌起来,她竟然体会起清鸾对沽月汐的情来,这奇妙的因缘……真是有趣。

  ——谁能不爱她呢?

  潇沭瑶苦笑。

  那日她起床梳妆,她满面春风,希望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清鸾,却从侍女口中得知,大军被潇沭清鸾一道皇旨召回,再等若干时辰,便是潇沭清鸾抱着沽月汐,心急火燎的冲进她的房里。她的心一堵,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她只是看着潇沭清鸾抱着沽月汐,只是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传诏御医,四库寻药,朝顾夜探,潇沭清鸾这三天一直都在这里,惟独今日不在。——所以,她对沽月汐撒谎了,……只因那小小的自尊心,还在不甘的抵抗着……

  是的,她已怀龙脉,她没说,是因为说不出口。

  原来,他是可以不冷漠的。

  沽月汐使她看到了潇沭清鸾的另一面,而那一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男人,呵护一个女人,至少在她眼里,是温情的。

  潇沭清鸾对她说:“……与汐儿,是故友。”

  潇沭瑶回想起那日潇沭清鸾说这话时的神情,笑了笑。——恐怕,清鸾自己也分不清吧……与沽月汐之间,究竟是什么呢……

  ——我与清鸾……又是什么呢?……

  潇沭瑶觉得头昏沉沉的,想起自己的夫,现在应该追上沽月汐了吧……

  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潇沭清鸾骑一匹黑马,他看见前面不远处那个苍白无力的身影。

  “汐儿!——”他如此唤她。

  沽月汐回过头来,见潇沭清鸾正策马迎面追来。——他为何来了?……

  潇沭清鸾在沽月汐面前下马,两人相视,凭空多添愁绪。

  “你可以不走,……留下来。”潇沭清鸾又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留不住你。”

  沽月汐轻轻一笑。

  潇沭清鸾将马牵过来,“你身子未康复,骑马上路吧。”

  沽月汐没有说话,轻轻骑上马去——她坐直了身子,潇沭清鸾牵了缰绳慢慢向前走,他们一前一后,缓慢前行。

  一片湿润的草地,微斜的坡,无风的天,无言的两人。马的四足在草地上踏下深浅不一的足迹。

  “清鸾。”

  “……呃?”

  “你不问我去哪里……就这样拉着我走吗?”

  “啊……”潇沭清鸾仿佛从沉思里回过神,他停下步子,看着四周的景色,“汐儿,你要去哪个方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心呢。”沽月汐在马上笑。

  潇沭清鸾回头看她,她在马上切笑。

  “是不是心中已猜到了,我不会告诉你我去哪里,所以只问我要去哪个方向……”

  “汐儿,我已经习惯了被你拒绝……放不了手是我最大的错,伤了她,伤了你,伤了自己。”

  沽月汐的眼神黯然下来,“那么……从出发的第一天开始,潇沭延就向你报告过我的事了,是吗?”

  “你心里应该也有所察觉,是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吧……我怎么可能如此安心的将西婪大军交给别人呢……哪怕是瑶儿的人。”

  “呃,那倒也是。清鸾做事一向谨慎。”

  潇沭清鸾一手牵起沽月汐,轻轻拉向怀里——沽月汐身子倾斜,从马上跌进潇沭清鸾怀中。

  “不……我还不够谨慎。”潇沭清鸾拥着她,“那时不该放你走……你也不会变得这样……”

  沽月汐笑起来,“呵呵……你想让所有人都误会我俩之间的情谊吗?快些回去陪你的皇后吧……”

  潇沭清鸾便松开了手。笑得干涩无力。

  沽月汐又跃上马去,带起缰绳——

  “汐儿,你要去哪里?”潇沭清鸾追上几步问她。

  沽月汐笑,“清鸾,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可你也知道我放不了手。”

  “……你究竟放不了谁……”沽月汐扬起缰绳,“你放不了的人是你自己……”

  策马扬蹄,黑马奔腾起来,动作温柔轻快,仿佛怕惊吓到背上的新主人——

  独留潇沭清鸾在原地苦笑。

  ——我放不了自己。我对你的感情,就连自己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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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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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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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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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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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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