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婪国,皇帝潇沭清鸾与潇沭瑶大婚,潇沭瑶封为皇后。
东诸国,叛军规模扩大,战火由边沿地区向各个城邦延伸。
华葛国——
林逸之站在回廊上,眼望远处渐落的夕阳,他脸上没有表情,内敛的眉眼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又是日落。
太阳落下,夜幕降临。每每如此,他内心躁动难安——那残阳如血叫他心中不安。这种颜色,令人绝望……刺痛他的眼,林逸之微微含眸,幽暗深远的眸子里映射着血洗的残照,点点逝去,隐没了星芒。ωωω.χΙυΜЬ.Cǒm
远处走来一名侍女,端着汤药走来——
“陛下万福。”侍女低腰行礼。
林逸之看向那汤药,问:“皇后的病还没有起色吗?”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大有好转,只是精神仍旧有些紧张,御医开了药方子,用以娘娘宁神安眠。”
林逸之转过身,一脸淡漠。“去吧。”
“是。”
侍女远去。
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去看过她一眼。看什么呢?又有何可看的呢?他与她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已经到了如斯田地,丧心病狂的女人……竟疯疯癫癫的说她看见了左颜汐的鬼魂,怎么可能……汐儿若真的来了,又怎么会不来看自己……
他等得这么久,这么久……
林逸之又微微拧起眉——他本安排涂龙盯紧秦岚,可是中途莫名出现了个沽月汐,搅起了局,翻起了浪,眼前秦岚那处,已经疏忽很久了……大概是他故意的忽略,想起她来,心头就会有些不适。
林逸之轻轻叹息一声,罢了,她是重要的饵,失了她等于失了猎物。去看看吧……
脚步,似乎有些沉重呢——
这条路,实在是陌生啊。真是不愿去……
秦岚睁着空洞的眼,赤裸的双臂将自己环住,她躬着背,蜷曲着坐在绒丝床塌上,长发披散,半张脸几乎全埋没进发里……
她是如此惊恐,如此无助,缩在床角处不安的张望着四周,神经紧张得似乎有些过分,听得那些细碎的脚步声,她猛地瞪大了双眼望向半掩的门口!——侍女托着药轻轻走进来,她环顾了四周,发现房中竟没有一个侍女……
恐怕又是被皇后娘娘轰出去了吧。
侍女小心进来,将药放好,她一转身,赫然发现秦岚两眼死死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你进来做什么?!”秦岚满眼警惕。
“娘……娘娘,奴婢是来给您送药的……”侍女颤颤微微回道,见到皇后这般狰狞的怒视着自己,心一下子悬起来——
“什么药!谁说我要喝药了?!”秦岚失狂似的尖叫!眼里布满了血丝,一脸惨白,“为什么拿药来?!——是她吗?!……她想毒死我!她想毒死我!!!”
“……娘……娘娘……”侍女惊吓得不知所措。
“滚!——你给我出去!你想毒死我!!!你们都想害死我!!!——”秦岚嘶吼得歇斯底里,愤怒得像朵被快要被撕裂的花……
侍女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步伐不稳的快速跑出了房门——
然后,秦岚的呼吸才逐渐平息下来……
像只受伤的野兽,时刻警惕着四周,却难以抑制袭来的疲乏。她觉得昏昏沉沉,便用指甲使劲儿扣抓自己的胳膊,几乎抓破了皮肤,几乎渗出血来——如此刺激着自己,害怕自己睡去。
她觉得一旦睡着了,左颜汐就会来杀了她……
她惊慌不已。
她已经接近崩溃。
格棱的屋顶,房梁也穿插得漂亮,重层叠加,斑斓华丽的装饰与彩绘布满整个屋顶与梁柱。
——沽月汐眯着眼儿,半倚在这重叠又交错的房梁上,细细打量着色彩缤纷的图案……
真是无聊啊……却没什么能够打发时间……无聊啊无聊啊……
她也没料到秦岚的神经会这么脆弱啊……
唉……
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秦岚似乎已疲倦到不行了,天知道她已经几天几夜如此不眠不休了。蜷缩在床角的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睡了过去。发散了一床,凌乱,也显得沧桑。
沧桑?
沽月汐嘴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笑起来。她居然会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沧桑啊……
屋外有了动静。轻微而不易察觉。
沽月汐挑起眉,撩起耳垂边散落的发,含眸淡笑——
进来的不就是那日离去的克罗蒙·俣吗?
呵呵……
她总算没有白等一场啊。
克罗蒙·俣表情冰冷的走进屋子,眼中的杀气显而易见。他是要来取秦岚的命的。
沽月汐半俯着身子在上面看得心里暗暗的笑,这大将军出场就是与那些小杂碎不一样啊,竟是直接从门进来了,也不蒙面,这般明目张胆的,穿着华丽的衣服,提着沉重的剑器,这般杀进来了……
呵呵……
她如何能不笑呢……
克罗蒙·俣是想嘲讽华葛侍卫的无能吗?还是想显示自己这一身发达的上好肌肉?拜托……你长得这么明显就不要随便出来了嘛,这秦岚也是,把侍女们都赶跑了,来了刺客都没人看见……
幸好有她——
于是,沽月汐更是笑得不能自己了——秦岚,今日幸好有我……
她不得不去联想秦岚那一张哑然无语近乎白痴的脸。
克罗蒙·俣做事倒是干脆,一进房便提起剑向床走去——看准那刚入睡不久的女人便举剑刺去!
“砰!——”一声响!
白影跃下,横袖将他的剑甩出老远!——
秦岚陡然被惊醒!她慌张爬坐起来像只被狼咬住后腿的羊羔,惊慌失措,吓得魂飞破散!
克罗蒙·俣自然也是大吃了一惊——
“你?!——”
沽月汐闲神浅笑,柔柔立在克罗蒙·俣与秦岚所处的床塌之间。那意味再明显不过——她是我的,不是你的。
“你要拦我?!”克罗蒙·俣的声音近乎低喉!显然,沽月汐的突然出现让他毫无颜面,但他却不得不避讳与她的直接交手,纵使他再自信……他也不敢贸然对眼前这女子出手。可是身份带来的尊贵使得他此刻觉得更加羞恼!
沽月汐浅浅的笑,笑得魅惑万生。
“俣将军,我失礼了……”
“她是毒害你的人!你要救她?!——”克罗蒙·俣不甘心的望向床上一味颤抖的女人,陛下交代的事他从未失手过!
可是沽月汐仍然浅笑盈盈,她婷婷立在那里,看似柔骨温情,双眸里却带骇人冰寒。“是谁毒害我,我自然心里清楚,将军您不必为我操心——至于她,我要定了。”
“陛下不让她活,她便不能活!沽月汐,你今日救得了她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沽月汐却轻笑出声——“……呵呵……怎么?你认为我会让她活那么久么?……”
这真是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
“你认为我会让她活到那个时候,再等伊南莎·泷来杀?……多麻烦呵……”
克罗蒙·俣愣了一下,竟是觉得一阵寒!他方才说了一番蠢话!足够让沽月汐嘲笑的一番蠢话!秦岚落到她手中……怎么可能无恙存活?!眼前的女子双眸清凉如水,透明干净到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任何感情——恐惧,愤怒,悲哀,欢喜,……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丁点!
……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类,她是个纯粹的妖!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感情?!
她冷漠冰寒是理所应当的,她残酷无情是理所应当的,她不会怜悯,不会同情,不会手软……她只是个被仇恨吞噬了的妖魔!
那么……她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克罗蒙·俣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手里的剑不知是该提还是该放……
她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不仅如此,她没有杀自己,也没有杀陛下……她分明强大,却不出手,为何?
突然想起皇帝陛下的那番话——“她自负清高,目空了一切,轻视敌人是她最大的弱点,所以,她绝不会以妖法来制服我,她会以人的方式制裁我,她不可一世得令人发笑……她就是这样,幼稚可笑,一只不懂人间规则的狐妖罢了!”
“你想……对她做什么?……”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秦岚对她而言还有什么用?泄恨?不……如果她真是那么不可一世,又怎么会为了秦岚脏了自己的手?……她想做什么?
“呃……聊聊天,喝喝茶……也许还会赏赏月,呵呵……克罗蒙·俣将军也想一起去吗?”她如此笑答。
想要一起去吗?——
克罗蒙·俣笑不出来,这句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
沽月汐悠然自得的站立着,不慌不忙,不惊不恼,只是微微浅笑着,克罗蒙·俣放弃继续揣测眼前女子的心思情绪,手里的剑缓缓放下,收回——
“沽月汐,你今天是当真不让我出手?”
“哎……将军您好狠的心肠哦,怎么可以对柔弱女子下手……你看皇后娘娘……这么漂亮,你都不动心吗?不会心软吗?你是正常男人吗?……该不会是跟着那伊南莎·泷太久,所以对女人没感觉了吧?……这怎么能行呢……”
沽月汐却是碎碎念叨起来,仿佛在教育邻居大叔一般认真仔细,且一丝不苟……
克罗蒙·俣的脸色铁青,他一贯严肃,禁不起这种玩笑,下意识的,手中的剑紧了紧,他正在以最大的忍耐力接受沽月汐的讽刺嘲弄玩笑揶揄……甚至更多。
这是挑衅。她在挑衅。
沽月汐看看他的剑,笑了。
笑里几乎包含了所有的温柔甜蜜。半眯了眸,她一只手轻轻按上克罗蒙·俣紧握利剑的手——她是如此温婉可人,如此诱惑……
克罗蒙·俣却惊得几乎忘记呼吸!他的整个身体僵硬而不得动弹,也许是因为紧张,或是别的原因——全身警惕的看着靠近的沽月汐!她的娇小在他魁梧的身体前显得愈加柔弱,仰起美好的脸,无辜纯净,就是这样的女人,却让他觉得致命!
那只轻按在手背上的娇柔玉手似有似无的按着,冰凉的肤,凝脂玉色,隐隐的寒气传至他的身体——他觉得冷……不光是身体,更多的是心魂……
低望这一双眸,她想向他传达什么?……
克罗蒙·俣如身坠冰窟——
“将军……也想连我也一同杀了么?……”她痴笑着问,带着讨好的娇气。
“砰!——”剑已落地。
克罗蒙·俣松开了手!——他几乎无法立住!踉跄几步,大口喘气看向沽月汐……
他无法承受!他无法承受这种冷冻!就在上一刻,他几乎差点就认为自己要死掉了!
沽月汐已优雅的直起了身体,一衣的白,拖曳在羽石地砖上,灼灼发着柔和的光,泛滥出美丽纯白的光晕。她一改方才那副柔弱撒娇的容颜,立在克罗蒙·俣面前,冷傲的浅笑着。
她是银狐。
她是妖。
她触到你的肤,探得你的心脉,便能在你心里下一场缠绵雪,纷扰纠缠,悲鸣无声,整个身体恍如渐渐沉睡,心跳慢下来,越来越慢,脉搏弱下来,越来越弱,四肢无力,身如僵石……
然后,他差点死掉在那一片孤鸣寒冻的大雪中——
克罗蒙·俣却意外的笑起来,带着自嘲。
“我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朝政上独当一面,人人惧我,如今在你眼里,我恐怕也只是一条可任意宰杀的老狗……”
沽月汐在最后一刻竟放了他——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他?
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我为什么最后松了手呢?
也许是因为无趣吧……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原因,或者,她心里还潜藏着别的情绪……总而言之,此刻,她放了他,她不想杀他……
杀人,好没意思啊——
沽月汐懒得再想这些琐碎的小心绪,轻盈转身走向床角瑟瑟发抖的秦岚——
从未见过,像干枯的叶,随时面临着可能会撕裂碎落的死亡——秦岚此时的表情让她有这种感觉。
苍白,无力,单薄,悲哀……
这双惊恐的眼睛说明了什么?——呃……她应该已经认出我的声音了吧……也好,至少可以省略自我介绍。
沽月汐听到身后的声响,遂转身看去,克罗蒙·俣已捡起剑气势紧张的面对门站着——
门口站着的那人,正是华葛国皇帝林逸之。
她有想给自己一耳光的冲动!——她是怎么搞的?!是皇后房间里的香粉气味太浓了,还是她刚才太专心了?怎么每到关键时刻自己的鼻子就这么不争气呢?!
林逸之的脸色很难看,不,是极其难看!
为什么会有个男人在这里?!
……她……和一个男人在这里!……一起?!……
——可是……等一下,他或许昏了头了,理论上他最先关心的应该是:他们,要对秦岚,做什么?
林逸之强压着这股来意不明的怒气,硬生生的压着——真是鬼迷了心窍!
林逸之自我嘲讽起来。
——我竟然在乎起这种可笑的事情来?!这种女人,这种空有一身好皮禳,却是没心没肺冷酷无情的女人!我在乎她做什么?!这种人,自持清高,藐视人命,我为什么要在乎她?!笑话!
“两位客人……来的时候也该跟主人打个招呼才是……”声音低沉,明显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克罗蒙·俣瞟了沽月汐一眼,随即转身跳出窗外!——
林逸之却也没追,站在门口,略略提高音量喊道:“有刺客!——”
但是这声喊在沽月汐看来,却像是敷衍,应付。
外面的士兵忙乱起来,嘲杂声一片。林逸之索性合闭了门,又度到窗前,关上了窗——
沽月汐向后退了两步,心里又是一笑。我干嘛要往后退?我干嘛要怕他?……笑话!我怕他做什么?!他能将我怎样?!
不过方才克罗蒙·俣最后那一瞥眼神,叫她心里头好不舒服!那个男人竟然敢笑话她!他以为林逸之是我的克星?他以为林逸之能制住我?愚蠢的男人!愚蠢!男人是否都喜欢高估自己的魅力?——以为我会继续迷恋吗?!以为我会继续沉沦?!克罗蒙·俣!你以为我不敢杀林逸之吗?!——他是凶手!他逃不过!所有人都逃不过!
窗门合闭的房间显得空阔阴暗,秦岚的双眼犹如燃起了光亮,她直直望着林逸之,像在绝望里看见了希望。
秦岚,是痴了?还是傻了?……
林逸之微微皱眉,看来他的皇后,病情刚刚稳定不久,又受到更大的惊吓了。让她疯傻可不是他的本意。
沽月汐冷笑,“怎么?心疼了?——要不要靠近些好好安抚一下她?”
林逸之却一扫方才阴郁面容,挑眉笑起来,“……这话里怎么有股醋味儿?沽月姑娘莫非对在下……”
“休得胡说!”沽月汐怒叱,顿了顿,心里又一阵反悔,她这么激怒,才真是称了他的心,转念又道,“我可不愿被皇后娘娘嫉恨!”
林逸之只是轻轻含着笑,“你即不奇怪,也不惊讶,……果然,你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那又如何?我只是个生意人,只要对方有我要的东西,是什么身份我为何要在意。”沽月汐冷冷回他。
“我却奇怪……你是如何知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林逸之的笑里少了些方才的温情,多了寒峻。
两个人,距离不过数步,却以寒而止,相互敌视着。
如同两条周旋的蟒,凌驾着危险的姿态,盘旋而居,相视凝望,看似平静,紧张的空气却已经自四周蔓延开来,毒牙,早已隐约显露,随时可能俯冲着袭去!——
沽月汐泠泠望前眼前的男人,心中不禁笑叹,他竟会以这样的眼神凝望我——这样陌生,毫无保留的敌视!
“我……老早就知道了。”像是在玩猜谜游戏,她丢给他这么一句话。一句话里带尽暧昧诱人。
她老早就知道了,老早,老早老早以前……
林逸之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被动,输赢尽被她操控的游戏。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他越来越觉得是种威胁!——
“是么,我真感到荣幸。”他虚假的笑,显而易见的虚假,他故意的,那又如何呢!
沽月汐的心一沉,微笑在脸上僵住——他不屑。他竟然对此不屑!他不屑知道,他竟然不屑知道!他对她表示不屑!
心情,真的是非常恶劣。
沽月汐不再理会他了,直径走向床角的秦岚,也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愠意——被敌人捕捉到任何情绪,都是危险的。因为会被看透,会被控制。
她绝对不要变成那样。也绝对不会。
“对我的皇后这么感兴趣?……这么急切?……呵呵……”林逸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露出显而易见的鄙夷,“原来你也会做这种卑鄙……有伤文雅的事情……”
他指什么?指她潜进宫廷?还是指她胁迫皇后?——罢了!她就卑鄙了!她就是伤文雅了!怎么着吧?!
“陈……公子的措辞,真是文雅得很啊!”她狠狠加重了那个“陈”字,毫不留情的,恶狠狠的!顺手拽起秦岚的胳膊,也是狠狠的!
“啊……”秦岚就像一个失语的娃娃,任她拖拽,只得哀怨无助的瞅着林逸之。
林逸之干涩的笑了一声,不知是笑给谁听。“沽月姑娘在怪我没有表明真实身份啊……”
“我怎么敢。”沽月汐一面语调平平回他,一面将秦岚从床上拽下来——
“沽月姑娘知道现在你像什么吗?”林逸之笑着问她。
沽月汐向他看过去,目光锐利得几乎能杀死人。
“像某一个失宠的妃子,妒忌怨恨的欺凌着我柔弱的皇后……”
“林逸之!!!——”她怒不可赦的高声斥喉起来!满眼杀气!
林逸之走了过去,不带迟缓的,步步走了过去。面带着平易柔和的笑,“沽月姑娘,你如此精明,为何情绪却这么容易受人挑拨呢?……小心……会被敌人钻空子……”
沽月汐怒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们竟靠得这么近,这么近……
可是,却那么远,那么远……
他听见她叫他的全名,愤怒的,嘶吼的,和汐儿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是里面那些可怕的,风暴般的——仇恨。
那又如何呢……即便她真的活过来,恐怕……也会如此吧。
至少,声音是一样的。
至少,声音是一样的……
他是不是喜欢自虐?——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无关乎声音的内容……
叱责吧,咒骂吧……我不在乎。
一点也不在乎。
“……呀……似乎,很想杀了我吧?……”林逸之望着那一双清冷的眸子,像是自言自语。
沽月汐冷冷哼了一声,一把将软瘫在地上的秦岚扯起来,于项背处果断一击,秦岚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我只是来拿我该拿的东西。”
林逸之挑起眉,“我们的生意,结束了?”
“结束了。”
“我要的东西呢?”
“我拿了该拿的,自会把你要的给你送来——”
“你偷偷潜进皇宫,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两人对持互不相让。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对视片刻之后沽月汐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要强行带她走?”林逸之敛了眉,似有不悦。
“就和你看到的一样。”
“如我不让呢?”
沽月汐冷冷一笑,“我早就猜到你不会把她交给我,你只是拿她做饵罢了!卑鄙!”
林逸之也不示弱的轻轻一笑,“做饵又如何?你又何尝没有做饵?——”
是,他们似乎真的很像。
“你诸多算计,可惜,最后还是算错了一步!”沽月汐不屑说道。
“哪一步?”林逸之问。
“今天,我非带走她不可——”
狂风顿扫!满屋震荡!——片刻间烟云全散,沽月汐与秦岚已无踪影。
林逸之仍旧定定站在那里,低眉敛眸,嘴中低喃:“……竟也是妖……”
窗外是明月当空,素白光迷离夜,银辉暗洒,浇一片园林梦啼鸣。窗里是灼热的红,明艳的妆丽。蝶一样妖娆的嫁衣,着在她身上,纷扰了思绪,纷扰了心,轻移数步,红衣如霞,美人多娇。
可是,她仍未舒展开眉眼,似是淡淡的幽思,牵扯着这唯一的娇艳。
屋内静无声。红烛将尽,月下梢头。
门开——男子半步踉跄走进来,一衣酒气。
潇沭瑶略拧了眉,上前扶住他。
一双手娇柔如玉,潇沭清鸾一把擒住,勾腰抱起她——
“……陛下……”她小声的惊呼。
潇沭清鸾笑,红纱落帐,“以为我会不来?……”
潇沭瑶心中怅然,柔柔向他笑,“怎么会呢……”
今日大婚,他迟迟不来……最后,到底还是来了。
只因他是个称职的王。
潇沭瑶半闭了星眸——轻解红裳,他覆上温热的吻,在她的额间轻落,眉际滑下,纤手环上他的颈项,她将他纠缠……哪怕只有此时一刻,她乞求神,任何神,请叫他忘了心里的人,只记住我,哪怕只一个清寒夜晚……我心足以。
烛火熄灭,屋内一片暗红朦胧。潇沭清鸾捧起她的面庞,无比柔情,“从此,你是我的皇后……”
潇沭瑶贴紧他温热的胸膛,眼眸含泪——足够了!不管这话中真情几分,她也心满意足了!终撇去那青涩,潇沭瑶将满腔情意付诸于他,温暖凝滑的美好身子与他触碰,发丝纠缠,难离难散,如此旖旎缠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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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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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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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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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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