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龙牵着马,盘龙跟在后面。
他俩现在已在山中,山势挺拔,山风浩荡,纵使山下仍是四五月份天气,已很热,可山上却很是冷清,“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说得自然不无道理。
这座山名为伽山,是前往终南山的必经之处,因此,山中多古刹,可供行人落脚歇息。
李梦龙与盘龙皆是第一次来此,对一切尚颇为陌生,他们只知山中有古寺,却不知寺在何处,山中又极清幽,连半个人影儿也没有,因此,他俩只得四处乱逛,期望会误打误撞,撞到古寺,又或者遇到行人,打听一二。
但无论如何,向山上走总归是没错的,依照常理,古寺通常都会建在山顶,当然,也有建在半山腰的,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向上走。
就这样,他俩走走停停,沿着登山石梯,一路盘旋而上。
到最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见古松苍柏,遮天蔽日,猿吼鸟鸣,又且天色已晚,夕阳西垂,暮色四合,眼前之物已有些看不大清楚。ωωω.χΙυΜЬ.Cǒm
“看来,今晚咱们要在此过夜了…”李梦龙一屁股坐在一块石上,语气颓丧道。
“那我去寻些柴火来…”盘龙说着便已起身。
“等等,等等,不忙,不忙,等天黑透了再生火也不迟…”李梦龙忙叫住盘龙。
盘龙闻言点点头,说了一声“好”,转过身,也坐在一块石上。
两人看着那抹斜阳渐渐被地平线吞噬,对坐良久,谁也不曾说话。
直待那最后一丝光明已完全逝去,终于,盘龙先开口了,他已看不清李梦龙的脸,李梦龙也看不清他的脸,他们的脸,已隐在无边夜幕之中,成为暗夜之下的一份子。
“梦龙兄,你说,刘三哥现在在哪儿?”
李梦龙闻言,隐在黑暗之中的身影轮廓微微一动,他是早已料到盘龙会问这个问题的,可是,当盘龙亲口问出的时候,他的身,他的心,还是免不了会颤动。
他也是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的,在深夜中,在梦中,每当他闭上双眼之时,愧疚之情便会油然而生,这是他无法控制的,更是无法避免的。
“不管他在哪儿,我们都会找到他的…”李梦龙只得这样回复盘龙。
其实,便是李梦龙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句话的可信程度究竟有几分。
但盘龙却相信了,他已别无选择,他只得选择相信,否则,愧疚将会像附骨之蛆般,终将会毁了他。
这也许是自欺欺人,也许是自我安慰,可这却都是必要的。
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之中,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朝前走的,人总归是要活着的。
已逝去的,我们在心里缅怀,未发生的,我们不必感怀,正在做的,才是真正需要我们挂怀的。
盘龙抬起头,似是还要再说些什么,可他的话却并未说出口。
因为,此刻,他的注意力已不在此了。
盘龙一指身后的草丛,李梦龙会意。
两人遂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动作却极快地,一闪身,已钻进草丛之中。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有脚步声“沙沙”传来。
是两个人,两个中年人。
两人皆是黑衣黑裤,黑布遮面,在这茫茫夜色之中,毫不起眼。
那两人正走到这里,停下脚步,其中一人道:“等等,歇会儿,喘口气再走…”
另一人点头。
两人便坐在石上,正是先前李梦龙与盘龙坐过的那块石。
其中一人一坐下来,便唉声叹气,揉着自己的双腿双脚,“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
另一人也是如此,便忍不住抱怨道:“唉,你说咱俩受的这是哪门子罪啊,你看他们,天天坐在家中吃香的喝辣的,只管伺候伺候来客,其余的一概不理,哪像咱们,每日里风餐露宿的,连睡觉都没个踏实地方…唉,掌门也是,偏把这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交于你我,这一天赶路下来,我这两条腿都快累断了…”
那人闻言,一拍抱怨之人的后背,说道:“行了,我说你就少唠叨几句吧,这一路到现在,你这嘴就没消停过,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那人一听顿时火起,“什么叫我消停几句,不是,你平心而论,我说得有理不?教中几百弟子,那么多闲人他不找,偏来找你我二人,你说,他这是不是成心的…”
那人也已有些不耐烦,“哎呀,行了,你就少抱怨几句吧,教中几百弟子,他都不叫,偏叫你我二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教主器重咱们,不然他为何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托你我,而且,教主也说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我的好处…”
“屁!”那人闻言,立刻反驳,“你别听他拿好话唬咱们,这是什么活?这可是要命的活,一个不谨慎,咱哥俩可就得脑袋搬家!再说了,谁稀罕他的好处!”
那人闻言,吓得忙拿手堵方才那人的嘴,“哎呦,我的祖宗哎,你小声点,切记隔墙有耳,可莫教人听了去…”
先前说话那人却是一脸的不在乎,“隔墙有耳?有个屁耳!谁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除非他是白痴!傻子!也就你我这样的傻子能干出这种事了!”
李梦龙与盘龙躲在草丛之中,听得是一清二楚,李梦龙与盘龙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颇为尴尬地一笑,却更不敢大声喘气。
“你还没懂?这个差事干完的那一天,便是你我哥们掉脑袋的那一天…”
“兄弟,此话怎讲?”
“哼!你也不想想,挑唆天下众门派自相残杀,待天下众派杀得两败俱伤之时,教主再光明正大地出手,做和事佬,让天下众豪杰都要敬佩于他,最后,再选他做武林盟主,哼!玄月这老狐狸,算盘打得是叮当响,好计谋啊!”
另一人闻言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想一想,这等肮脏龌龊,卑鄙下流之事,他玄月会教别人知晓?会留咱俩活口?做梦去吧!”
“那依你之言,我们该当如何?”
“哼,若依我看,我们莫不如现在就跑,天涯海角,他绝找不到我们,兄弟,我们不能等死,不能任人宰割啊…”
“跑?好…”
“噗!”
那人正说着话,却忽觉腹部一凉,他低头看时,只见一把匕首已插入他的腹部,匕首的那头,正是他的兄弟,与他同行的那人。
“你…”他的眼中透露着疑惑与不解。
“兄弟,我知道,你说的这一切我都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将此事告诉掌门,将你心存不轨之事告诉掌门,掌门一定会重重奖赏于我,将来我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了,哈哈哈…”
那人口喷出一口鲜血,正喷在拿刀那人的脸上,“你做梦!你做梦…”说罢,他的手一松,便死去了。
那人一声冷笑,抽出匕首,在死人的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揣入怀中。
他向四周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拔腿欲走。
李梦龙知道,这时候,是该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朋友,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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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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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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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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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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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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