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睿挺直腰杆,脸色异常苍白。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再怎么喜欢人家姑娘也得等成年,现在先跟爷爷保证。”看到乔天睿身上的伤,陈芳云红了眼眶。
少年额头冒着冷汗,却倔强地摇头。
很快,鸡毛掸子再次扬起。
“你倒是挺倔啊!我今天到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乔国忠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李茵眼泪安静滑落,她走到他面前,哄道,“等你长大好不好,时间很快的啊。”
乔天睿抬眼,眼睛布满红血丝,他盯向李茵,唇线抿得很紧。
她不愿意走过那一条线,那就他来走,他要把两人之间的障碍湮灭,直到她站在他面前。
汗水从他额角滚落到苍白面颊上,乔天睿咬牙挨过背上沉重的鞭打。
“好了,爸,小睿他知道错了。”陈芳云掩嘴哭泣,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到他挨了鞭子心里哪能不疼。
鞭子挥起又落下,直到乔国忠手掌发麻才停下手,正要继续训话,乔天睿整个人晃了一下,随即向前直愣愣摔去。
“小睿!”
陈芳云惊叫出声,忙是上前扶起乔天睿,李茵擦掉眼泪,手探到他额头上,那里果然滚烫。
他还在发烧……
“他发烧了。”李茵说。
昨晚,他在雨里站了很久。
陈芳云和乔国忠惊痛,怪不得他今天脸色这么差,原来他一直顶着高烧跪地受罚……
“扶他去房间。”乔国忠指令道。
陈芳云和李茵扶乔天睿回房,因为背上有伤,只能让他趴着躺下。
“阿姨,家里有退烧药和跌打药吗?”李茵用衣角拭擦乔天睿额头。
陈芳云连连点头,“有的,我马上去拿。”
等陈芳云离开,房间只剩下乔天睿和李茵,李茵轻抚他的面颊问道,“能起得来吗?一会儿要上药,先把上衣脱掉。”
乔天睿缓缓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支撑起身体坐到床边。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体恤,后背上隐隐有几条血痕。
“脱衣服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李茵说。
乔天睿至始至终低头看她,一言不发。稍稍动了一下,他的额头又腾出了汗水。
见他这样,李茵决定用剪刀把衣服剪开。在房间里找到剪刀,李茵小心翼翼剪掉乔天睿身上白色体恤。
衣衫褪下,少年背部伤痕狰狞吓人,竟没有一块不红肿的皮肤。
眼泪悄然落下,李茵鼻子开始酸涩。
看到她哭,少年目光阴郁,“你也会心疼我?”
李茵脸扭向另一边,“陈阿姨也心疼你。”
乔天睿紧紧牵李茵的手,低头不再说话。
“我找到了退烧药,快给他吃下几颗。”乔国忠的声音从走道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到声音,李茵从乔天睿手里抽出手,随后镇定自若地收拾乔天睿衣服和剪刀。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心,乔天睿面色沉郁,眼神没有一丝生机。
等乔国忠刚踏入房间,陈芳云也拿了药和冰敷袋走进乔天睿房间。
看到乔国忠,陈芳云道,“爸,今天这个事以后在说吧。”
乔国忠轻叹,人都病殃殃成这样,他今天还能怎么着他,把药递给陈芳云,乔国忠走出房间。
给乔天睿上了药,陈芳云坐在一旁轻叹,但终究还是不忍心说他一句,李茵安安静静坐在身旁,等到少年吃了退烧药沉沉睡去,两人才走出房间。
“今天吓到了吧?”陈芳云揉了揉李茵头发,今天看到李茵也哭了,想来她是被吓着了。
李茵低头,“嗯。”
“你也回去休息,阿姨做好了午饭再叫你。”
要是以往,李茵会去跟陈芳云一起做午饭,但是此刻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好,那我先回房了。”
“嗯。”
回到房间,李茵发呆了很久。
乔天睿生病,这几天应该不需要给他补习功课了,也许这样也好……
晚上,除了乔天睿,所有人围在一桌吃饭。
李茵埋头吃饭,话很少。
“小睿高烧退了吗?”乔国忠问。
陈芳云正要夹一块豆角,闻言便是轻叹,“退烧了,但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乔恩泽安慰,“病刚好,都这样。”
餐厅内恢复平静。
李茵吃了几口米饭,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乔爷爷,我可能后天要回去了。”
乔国忠拿筷子的手一顿,“怎么突然就……”
“我们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必须修得创新创业学分,我们的项目申报书已经通过学院的考核,现在要着手去实施方案了。”李茵看向众人,神情自然。
她离开,断了他的念头,彼时对谁都好,他需要成长,而她……需要冷静。
“我在网上找到了经验丰富的家教老师,她明天会过来,我到时候把乔弟弟相关学习状况和计划安排跟她说一说,应该不会影响到乔弟弟复习进度。”
陈芳云放下碗筷,不舍道,“真要走?”
李茵点头。
几人又说了几句,饭桌上又归于安静。
李茵心意已决,陈芳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于是第二天便是带了李茵去逛商城,什么口红包包尽要给李茵买,包包款式都给李茵挑好,就差李茵喜欢点个头。
知道陈芳云是想感激她,李茵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买了一些护肤品和一个包包后,李茵再也不肯接受别的东西了。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要,唯独……
如果要她的儿子,她是否还对她满含感激?
……
李茵离开的那天,天空又下起灰蒙蒙的雨。
收拾好了行李,李茵走到乔天睿房门前。
陈芳云本想提前告诉乔天睿李茵要离开,但李茵阻止了,她想在离开这天亲口跟他道别。
房门敲击两下,没人应,又敲击几下,李茵扭动门把手。
乔天睿的房间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像是衣服洗干净后放在太阳下暴晒后留下的肥皂气味。
此刻,早上八点,少年安静趴睡在床上。
李茵坐在床边,细细观察他的睡颜,过了很久她轻道,“我走了。”
室内安静。
“我希望下次见面,你将成为一个优秀的男孩,闪耀的骄傲的让人向往迷恋的大男孩。到那时我会崇拜你,仰慕你,爱恋你。”柔和的声音在房间里晕开,同这四处飘散的气味一起,化成深刻让人难忘的哀梦。
“三年,我等你,如果你还喜欢我。”
如果那颗炽热的心还寄存在我这,我会一直等你,李茵默念。
安静了一会儿,李茵站起身,看了看这充满两人记忆的房间晃神了很久。
抬手正要按住门把手,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抱住她的腰,少年头埋在她肩头,安安静静。
他是醒着的,她知道。
湿热的液体顺她肩上的肌肤滑入白色衣裙里,眼泪静悄悄滑落,如同哭泣的他那样安静。
“你如果走……这是最后一次为你哭。”
心口酸疼,可惜她不能安抚他止住泪水,“迟早都是要走的。”
肩头因他的眼泪变得灼热滚烫,感到空气变得稀薄,再不能呆下去了,李茵伸手掰开他的手腕,而他的手却环抱得更紧。
“我喜欢你,喜欢你……”他的声音在她肩头,气息脆弱,“别走……”
心在疼。
为什么才刚认识对方,对彼此的感受会如此强烈,仿若遇到一场灾难,仿若遇见一阵龙卷风。
李茵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紧紧地抱他。
对于他,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也喜欢你。”李茵低语,“我们会很快见面。”
头顶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李茵不敢抬头看他,“这个给你。”
李茵把腕上的手链带到他手上,这是她来到原江古城的第一天在古城街区买下,她希望三年后他看到它还记得去找她。
少年低头,静默不言。
温存了一会儿,李茵走出房间。
房间走道上,李茵步履缓慢地走回房间,少年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回头看他,他的眼依旧湿红。
两人之间只隔了五米,却像是隔了一趟火车、一张机票、两座城市千万人潮的距离。
“李茵——行李都收拾好了吗?”陈芳云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李茵冲少年微笑,“回去。”
他一动不动。
静立了一会儿,李茵最终狠下心转身离开。
此后,两个人,两座城。
陈芳云送李茵去机场,乘坐上飞机时天空阴雨连绵。来时她的行李只有几件衣衫,走时她的行囊多了很多沉甸甸的东西。
东盟棋牌邀请赛只在这两天举行,大部分比赛结束的棋手都已经离开,只有少部分人还住在龙潭水都内的宾馆。
李茵想他或许还住在里面。
此时十一点多,龙潭水都铁门紧掩人根本进不去,李茵跟门卫周旋了二十多分钟都无法入内。
别无办法,李茵只能坐进车里一遍一遍拨打他的电话。
然而……电话始终关机。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如果在宾馆不可能手机没电关机。
越想越心惊,最后李茵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整个人疲倦地向后躺。
时针一点点慢慢旋转,当车头上钟的指针都指向十二的位置,手机铃声响起。
也许周围都太过安静,手机铃声就显得那样惊心动魄。
拿起手机,果然是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茵接听电话。
“喂——”
对面安静。
“在哪儿?”
仍旧安静。
耐心消磨殆尽,李茵怒,“我问你在哪儿!”
“李茵……”他的语气很平静。
不知为何,焦躁的心突然安静。
“关掉手机不看任何人信息,李茵,我只想今天第一个给我祝福的人是你。”
李茵喉咙干涩。
“十八岁,可以吗?”他的语气很轻,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
十八岁,你接受我吗?
“我会更成熟,会掂量好自己的分量再去做事,不再莽撞冲动不计后果得失。”
这是她想要告诉他的,他会好好记着。
“我等不了二十岁,真的很想很想跟你在一起。每次想你又不敢给你发信息,真的很低落,每次想亲你又怕你生气,我真的不想这样。”xiumb.com
心忽而异常柔软,是不是谈恋爱的小男生甜言蜜语特别多?
“你在哪儿?”李茵接话,但很煞风景。
她担心害怕了一晚,没心情跟他煽情!
半晌,乔天睿说,“你们学校女生楼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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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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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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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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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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