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将境界分为五重,每个大境界下又分三个小境界,越往上走,晋升或突破引起的变化越大。现在萧满不过抱虚境,属于最低的那一重,境界提升带来的变化略显微弱,加上先前全副身心都在佛龛上,一时竟不曾觉察出自身修为变化。
听见晏无书的话,萧满定下心神感知,发现果然如此。
他面上没有太多惊喜之色,眉眼沉静淡然,轻轻一拂衣袖,打算回去栖隐处,白华峰的课业固然重要,但巩固境界更为要紧,那些符阵丹药之道日后再补上便是。
晏无书看穿萧满的想法,又一次出声制止:“我知晓你不乐意同我待在一块儿,但此时此刻至关重要,你留在此地打坐调息,我离开,总行了吧?”
他嗓音有些沙哑。昨夜起剑阵、画牢笼,压制了佛龛里那东西一宿,消耗许多灵力,此刻亦是疲倦。
萧满抬眼望着晏无书,他境界刚提升,委实不易走动,一番权量,终是点头。
“不过那小玩意儿我得带走。”晏无书收起按住萧满肩膀的手,走到罗汉榻前,倒了一碗冷茶饮下,“你境界没它高,恐怕驾驭不住。”
“的确不该留在我这,请拿去复命。”萧满不假思索举起手里的佛珠,稍微施加灵力,把藏身在某颗菩提珠里的魂魄逼出。
这东西是头鹿,头顶生二角,身后甩着条尾巴,通体雪白,就是皮毛不太好,看上去光秃秃的。
鹿化作小小一只,被迫离开菩提珠后不肯离去,伸出两条前腿,将萧满的手指抱住。
“咕!”鹿叫了一声,显然怕极对面那个拿剑劈了它一宿的人。
晏无书若有所思走回来,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取出折扇,抵着下颌,打量它半晌,开口道:
“或许要在古籍里查找一番,才能知晓它是什么种类。”
“嗯?”萧满不明所以,手掌托着这缕鹿的魂魄,往上抬了抬。他不希望晏无书再留在这里,目光与动作尽是催促之意。
他掌心上的鹿被晏无书盯了一阵,吓得要死,又察觉到萧满的意图,当即甩开手指,转身钻进衣袖里。
萧满:“……”
“罢了。”晏无书凉幽幽“啧”了一声,弯腰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出藏起来的鹿魂,再从乾坤戒里取出一件法器,稍加施术,套到它脖颈上。
这缕鹿魂原本的境界在太玄下境。
佛龛之中,它入了魔,狂躁不安、满身带煞,展现出不低于太玄上境的实力。如今魔性与煞气尽数除去,境界正不断回落,晏无书这般举动,竟是直接让它跌到了守一中境。
——只比萧满在的抱虚境高一个大境界。
“如此一来,以你血脉上的优势,不至于压制不住这头守一境界的鹿。”晏无书把鹿魂放回萧满掌心。
萧满撩起眼皮,疑惑地问:“不带去向沈掌门复命?”
“等我睡一觉再说。”晏无书转身走向殿外,头也不回摆手。
他睡去了长廊那把摇椅上。
萧满看了眼廊外的雨,把正因境界大跌失魂落魄的鹿塞进方才的佛珠中,垂下眼帘,开始运气调息。
他没想到会有如此收获,按照原本的修炼速度,至少要到半年后的试剑大会,境界才会有所提升。大抵是锤炼一夜凤凰真火后,让体内经脉关窍更加打通打开的缘故。
而收获不止于此。在净化鹿魂身上邪秽煞气的过程中,萧满还将佛龛里残存的灵气给吸了过来。
那是镇压太玄境兽魂的法器,纵使残破,亦不可小觑。萧满境界不高,要想将这些灵气全然化为己用,不得不徐徐图之。
是以这一入定,便是数日辰光。
再睁眼,道殿外天空澄澈如洗、不挂片云,远处山峦绿意褪尽,寸寸皆是凋零之色,秋意更浓。
还在早上,时间未过辰时,萧满抖了抖衣袖,给自己丢了道洁净术,起身。
廊下摇椅之上早已无人,空余一道影子幽幽。萧满走下石阶,容远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欣喜地作揖:“恭喜殿下境界提升!”
萧满抬手揉上容远发顶,问他:“我在这里待了几日?”
“今日是第四日。”容远回答,接着眸光一转,道:“殿下可要用早膳?我昨日摘了些玉米,吃起来可甜了!您若是想吃,容远这就去蒸上几根!”
“不必。”萧满摇头,“去忙自己的吧。”
说完垂下手,从容远身侧绕过,抬步走向门口。
容远转身,看见萧满的衣袖被倏尔转烈的秋风扬起,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那您是要去哪?白华峰吗?”
“对。”萧满回道。
“殿下早去早回。”容远目送他。
萧满直接御风去了朝雨楼。
若说大境界之内的下、中、上境有何区别,最直观的体现在速度上。当然,以萧满如今的实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两峰之间眨眼来回的,但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乘鹏鸟从雪意峰去白华峰,约莫要花一刻钟,萧满这一提速,如今只需五六分时间。
朝雨楼里上午的课已开始,但讲课的教习不在,楼内桌椅的布置有所改变,教习那张座前空出了一块空地。曲寒星、莫钧天他们坐在后排靠窗的老位置上,魏出云坐他们前方,身侧无人。
萧满径直过去,振衣落座,瞟了眼旁侧人拿在手上的书,将相同的一本取出来。
正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曲寒星猛地抬起脑袋,魏出云放下书噌的转头,莫钧天则是震惊地“呀”了一声。
曲寒星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出声,忘记这科的教习有多狠了吗!”
接着抽出一张空白纸张,提笔一挥,写了一串字,揉成一团塞给萧满。
萧满展开一看,见曲寒星问:“你前些日子为何没来?我们都极挂心。”
这时魏出云凑近一些,打量萧满几眼,敏锐看出什么:“你的境界提升了?”
“嗯。”萧满点头,同时在纸上回答了曲寒星,把纸团往后丢。
魏出云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真是恭喜。”
啪——
纸团又砸过来,上面同是一句“恭喜”。
“这是阵法课,我先前没上过,教习怎么了?”萧满在纸条上问,他很是好奇方才曲寒星说的那句话。
这个问题过了一些时间才得到回复,但见曲寒星写道:
“教习姓孟,是名女子,境界在归元上境,据闻不日便可突破,去某一峰当长老。”
“这人呢,不喜欢有人在她的课堂上讲话,哪怕她不在朝雨楼,亦不许,否则就要罚。”xiumb.com
“她尖酸刻薄,极看不惯有人缺她的课,若有人缺了,下次必然受责罚。”
最后,曲寒星还特意强调:“先前她不在孤山,课都是旁的教习代的,如今那些教习把课还给她,是以我们连着上了三日阵法课了。满哥,你连着三日未来,千万要小心呐!”
看完过后,萧满点头,把纸条仔细一折,再拿火烧了,慎重地毁尸灭迹。
魏出云把书翻到某一页,推至萧满面前,暗示他们这些日子学到了何处。萧满用眼神表示感激。
片刻后,莫钧天还把他记的那本笔记递来。
萧满阵法水平不低,用不着把这些入门的东西再过一遍,却也不好拂了朋友们的意,便拿起笔记,翻开第一页。莫钧天的字迹一如既往工整干净,写得井井有条,颇为赏心悦目。
不过萧满的心思不在这些漂亮的字上。
适才曲寒星对执教阵法一科的教习的描述,令萧满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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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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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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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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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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