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生情愫,结为夫妻,繁衍诞生家族,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在冷情的天道下抱团取暖。
而神,神是有定数的。
旧神陨落,新神必然诞生。新旧更替,这是神的法则。
那么修者呢?
不论是成魔成仙,似乎都没有人指着一条规定好的康庄大道说:“沿着这里往前开,时速100码”来指明方向。琇書網
有人修无情道,有人修渡缘道;有人以武入道,拎着刀枪剑戟飞升;也有人以文入道,满心琴棋书画寄情。
裴逸觉得,他们清凉殿里,修的怕是以身殉道。
他仰头看了看日头,惨白,却还带着几分微薄的暖意。
远远比不上那个人的炙热和明艳,让人一想起来心就烧成了火。
他眯起了眼,嘴角扬着一抹调侃的笑:“你阮姐姐是仙女,哥哥恐怕追不上呢。”
“哥哥不也是仙长?”
裴逸睁眼,入目是那少女盘腿坐在枪杆子上飞来窜去的样子。
于是他轻声道:“不一样,她是真的。”
陈仓城彻底宁静下来,是在夜幕时分。
期间裴逸叹气下场清了临淮河的源头,控制住了发时疫的总体人数,万剑宗的工作这才顿时轻松下来,搞得阮清很没面子。于是,这人精又不知打哪抓了只老母鸡,三下五除二做成叫花鸡凑到阮清跟前讨夸。
阮清眯着个眼盘问:“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裴逸乐得不行:“想哪去了,如果真是还能送烧鸡吗?”
阮清一想也是,这不是上门挑衅嘛,这人虽然欠了些,却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便大大咧咧接了鸡过来,撕下鸡腿先递给了萝萝。
修行者都是已经开过窍的,吃凡间美食实则都是吃个意境;而对萝萝这个普通人来说,却是维持生命的根源。
萝萝看了裴逸一眼,看到对方温柔点头,示意她尝尝看的眼神,咽了口口水接了下来。
她轻轻吹了口气咬下去,眼睛里霎时亮起了一盏一盏的小星星。
“真好吃!”
“在下这手艺那真是没的说,便是易牙公再世,也要夸上一句‘人间哪得几回闻’!”
裴逸是典型的给根棍子就能窜上天的,阮清扯下另一个鸡腿塞到他嘴里:“那你自己好好品,别吃了还堵不住你那张嘴。”
裴逸被堵得求饶闭了嘴,这才获得了自己吃鸡腿的权利。
阮清撕下几片鸡肉尝了尝,心中赞叹这病美人的手艺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她又扯了几片,还有些意犹未尽,却到底没再伸手,而是推到了萝萝面前。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吃了也没什么用,吃着玩儿还不如留给你。”
刚从临淮河底回来的真·老不死掌门路过,欲言又止地看了阮清一眼,最后愤然甩袖离开。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裴逸忍不住一乐。
阮清瞪他:“你这人一天能乐百八十回,有多少可乐的事儿啊?”
阮清背对着她师父,因而完全没琢磨出裴逸这蔫坏的背后意义。裴逸呢,看完了热闹也不告诉她,反而一撩袍子盘了个腿,好整以暇的撑着脑袋道:“依我之见,小美人儿最是妙趣横生。”
“酸掉牙”,当事小美人一脸冷淡,手上不闲,鼓捣着那堆蹦出火星子的柴火:“那依你之见,这起事件背后是谁在捣鬼呢?”
阮清用了巧劲儿,那火星子跳得虽高,却最多落在裴逸身前便熄灭了。
裴逸身体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反而探了个脑袋,擒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嘴角虽是向上的,可总让人看出点生气来。
“阿阮这是有什么想法?与我直说便是,我只一点,清凉殿送这雾生苍过来,绝无害你之意。”
阮清搅动柴火的动作变慢,手中那根木棍在地上划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待她回神,木头尖儿上已是一片焦黑。
而她借着这黑,在地上落下“奸细”二字。
然后抬起了头,与裴逸对视。
那双眼黑白分明,墨色占据了大半,波光流转,便将她的心思清清楚楚都写在了上面。
她信裴逸,却并不信清凉殿。
裴逸理了理思绪,将自己的想法表述出来:“所谓法则之力是随着境界越强,越能生成更深层的约束。比如说你依靠雾生苍的力量,对郎子青形成的限制就是有限的,因为你压制不了他。天道认得是强胜弱。曾这个层面来说,要让玄镜司去屠城,其实已经背离天道,可这样还能催动法则之力应验......”
阮清双眼完成一个弧度:“明白,至少不会是我这种菜鸡。”
裴逸在那双眸中微醺。
两人一番眼神交流中也不知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默契地弯起了唇角。
只不过,一个带着得逞,一个颇为无奈。
碍于旁边还有个默默吃鸡的儿童,裴逸清了清嗓子,一拂袖,那地上落下的两字便失了踪影。
“还有一件事,是我此次去虞山的主要任务——探查鲛人泪的来源。”
裴逸说到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制出鲛人泪的乃是正法时代的一位堕魔神,此毒是子母毒,如今陈仓城流传的便是子毒,毒性远不及母毒。子毒千千万杀不尽灭不绝,母毒却只有一株,只有杀死母毒才能断其根源。”
阮清没听过这茬,表情有些讶异。
她想到自己也中了毒,却莫名其妙好转的事,压下心头的不安问道:“中了母毒可有什么症状?”
裴逸摇头:“奇就奇在,中母毒者无任何症状。辩不出来,自然难以根除。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们分辨出来,还能一刀砍了那人了事?”
阮清那点不安更重,但想到落星河描述,当时她是全身鱼鳞的症状,又暗示自己不要听风是雨,将此事记在心里不表。
裴逸的眼神蓦地一暗,他已从白师叔那里听说阮清中毒又好转的事,如今再看阮清的反应,他也明白了七八分。
因而面上就带了三分怒意。
此举实在过于拿捏人心。
为了不让阮清生疑,裴逸又捡着话题道:“就昨夜‘闻人家’那个小半妖,以及郎子青话里透露的意思来看,妖族必然是与象林之邑背后的人发生了冲突,最近老妖王发动整个妖界捉拿郎子青回去,恐怕是事态不好。”
阮清扬了扬眉:“能折腾得起妖界,必然不是什么小事?会不会和那‘鲛人泪’有关?”
裴逸点头:“不无可能。”
阮清懒散地笑了笑,伸个懒腰起身道:“既然如此,只能去妖界走一趟了。”
裴逸早就想到阮清在这儿等着他,叹气道:“那你可想好了怎么去?去了以后要做什么?万一事情往反方向发展你又要如何脱身?”
这位絮絮叨叨一大通,阮清本人却是嫌烦,压根没在听的。等他话音落下,这才嫌弃地召来左.轮,末了特意转枪吹了个口哨。
“诛邪枪打不上去,那我就用它。”
裴逸:“......”
深吸一口气,裴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些事不用打也能解决的。你不是有妖王令吗?”
阮清摸出那截狼爪,黑暗中他发出浅金色的微光。
“郎子青不还没当妖王吗?”
裴逸道:“他是个例外,老妖王一早便与他过了血祭,是名副其实的继承人。天狗族式微,郎子青虽然不得人待见,实力却没得说。他接手妖界或迟或早,总之是板上钉钉之事,我们只需要烧一把火,坐享渔翁之利即可。”
“烧什么火?”
“山人自有妙计。这事交给我,让你享受一把国君进妖城的待遇。”
阮清寻思这货一肚子坏水,便点了头让他去折腾。
而裴逸呢,也没犹豫。
一转头就给妖城放出消息,说他们家小妖王在陈仓城里装成个凡人不说,还开起了妓院登台唱戏。
他是一点没替郎子青着想,对方干了什么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的,怎么能惹老妖王生气他就怎么写,末了还把郎子青的藏身处和销金库都抖搂个干净。
没几天,就传来消息。郎子青骂骂咧咧地被一群狗子啃回了妖城。
听说嘴里骂的全是“妖女,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
当今妖王,名郎君。
在位千儿八百年,是位铁骨铮铮的汉子。
老妖王平生最是重信,当年云梦泽之战上与魔族共进退也不过是欠了人情,一报还一报。为这事儿是折了儿子赔了儿媳,更是跟郎子青俩人祖孙离心。
可谓是忠义有余,却未免愚过了头。
老人家年岁渐长倒是有了悔意,奈何拉不下脸去跟孙儿服软认错,加上郎子青在天狗族里是个出了名的花孔雀德性,素有“狗界开屏之王”的美称,平日里跟那些狗子们互相看不对眼,进了天狗地界便要上演一出狗咬狗。
是以事到如今,爷孙俩还梗着脖子,谁也不搭理谁。
只是郎君到底是老了,他的天赋能走到知微已是无愧,他需要合适的人来接管妖族。
郎君不傻,他很清楚背后有人想钻空子,瓦解了这凝聚千年的妖族各部。
也因此,他越发焦急地用强硬手段派人去抓郎子青。
如今,看着穿一身戏服,脸上画得妈都不认识的郎子青,老妖王胡子一抖,气得指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孽障”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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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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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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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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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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